万星纪664年，禄门，四十二岁。右眼戴了个眼罩，今天的胡子依旧忘记打理。

    此刻正坐在写有“沃瑞老爹”四个大字的老式货车上。时间还很早，禄门出门前走的很急，也没能看一眼几点了。而且胡子又没刮。

    这座自由而又混乱的城市正在慢慢苏醒。

    空旷安静的街上躺着随处可见的酒鬼，以及他们留下的可爱的呕吐物。如果不去刻意的往街上盯着看，这片天地似乎还是蛮美好的，也没有那么多事需要他操心，因为城区较老的缘故，没有林立的高楼。他的视野很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天边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巨物的轮廓。

    传闻那群铁皮人的头头在建成这座浮空之城时添了点小花样，就是无论你身处这个星球哪一个位置，只要你能抬眼看到四周的天空，你总能发现它。听上去蛮有意思的，像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那是仿生人在这颗星球上唯一一座城市，是奥纳尔特的圣地，它在人类和奥纳尔特之间有一个通用的称呼——天空树。

    禄门流浪了很多年，也没能有幸上去一睹圣地风采。

    有人曾经问过他从联邦退役后去哪里，做点什么时，禄门想了很久，说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去哪，反正是一秒也不想待在了。之后他随波逐流，因为各种事故缘由来到了佩诺斯，这一待就是八年。

    当年问他这个问题的人现在似乎也多半是死了。

    昨晚遇到的人让他又没能睡个好觉，现在脑子里还好像是酒精和梦境在里面又踢又踹。

    所以他需要再去酒吧弄点酒喝。

    佩诺斯城在先已被联邦收录的74座城市中依然算得上是一座大城，禄门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熟悉这里，现在可以说是对西区了如指掌了。

    禄门轻车熟路的在一个街口停车卸货，推着小车朝巷子里走去。至于车里的货，应该是没有人敢偷得，你可以不认识老沃瑞，但是跟老沃瑞做买卖的你一定都认识。这是规矩，想要在佩诺斯城活下去就必须知道这些。

    禄门隐约觉得有些违和，按理说这个时候的巷子里或多或少会躺着几个找不到北的酒鬼，他甚至还可以看到几张熟面孔，打个招呼之类的，顺便从他们身上找找看有没有没喝完的酒瓶子。但今天什么也没能看到。

    酒吧的门是开着的。

    禄门放下了原本捧在怀里的货，推开门，站在昏暗狭长的走廊，他隐约听到酒吧里传来舒缓的音乐。他慢慢朝酒吧里走去。

    等到视野开阔起来，禄门环视一圈，他可以说是吓了一跳也毫不夸张，整个酒吧几乎可以说是焕然一新。用手蹭了一下桌面，光滑的简直和刚买回来的新的一样。

    一个女人穿着侍者的衣服，正在吧台后面整理酒柜。

    “早上好。”

    禄门坐下打了声招呼，眼前这个女人他可以确信从来都没有见过。齐耳的墨色短发，显得极为干练，身材修长、被侍者服勾勒出的线条也是简洁锋利。正当禄门正在慢慢打量，这位侍者已经放下原本正在做的事，开口问他：

    “这位先生，请问你需要喝点什么？”

    禄门回过神来，看向侍者的面庞。是一张与她年轻修长身躯相对应的姣好面庞，他开口了：“我想问一下这家酒吧的侍者现在怎么样了。”

    舒缓的音乐在二人之间流淌，过了好一会，那位可人的侍者才开口说道：

    “我是哪里做的不符合侍者这一身份吗？为什么你会发现我其实不是？”

    禄门面无表情：“这家酒吧白天打烊。我在问你话，我很急，麻烦你快些说。”

    可以看得出来，被揭穿后她显得非常尴尬，尽管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露出来的右耳肉眼可见的变得彤红。女侍者说道：“你可以放心，我和萝塔小姐都是商量好的。这时她应该在家里睡觉。”

    禄门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女侍者：“看来昨晚的会面没能给你留下印象，禄门中尉。”

    她居然是昨晚与他在门口说了一连串话的家伙。

    按理说，在一家酒吧混久了就会发现来这里喝酒的几乎都是常客，很少有生面孔。更别说现如今的世道，没有人敢单独出入自己不了解的底盘和娱乐场所。所以禄门非常疑惑，也同样非常警觉，他甚至已经做好第一时间掏出利刃架在这位侍者脖子上的准备。

    禄门有点无语：“所以，你被耍了是吗。”

    侍者点了点头：“我通过一些情报得知了你经常出入这里消费。在与萝塔小姐稍微熟络之后，我询问了她是否有你的相关行踪……她告诉我说只要一有就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并且把……白班的时间让给了我。我完全不知道居然这家酒吧根本没有白班，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生意差。”

    禄门：“我可以问一下你已经在这干了几天了吗？”

    女侍者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和善。

    禄门咳嗽了两声：

    “你是这片街区都没有见到过的生面孔，对你警觉是必要的。那丫头没有第一时间喊人把你揍一顿然后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已经算不错的了。毕竟……”禄门笑了一下，“这事她连我都给骗了。”

    “那为什么她肯放心让我来这里上班？她不怕我……”

    “没那个必要。她一开始肯定也是等你上钩，再动手的。但是发现……”禄门示意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拜托，只要装傻就可以弄到这么好的保洁，那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天天晚上把我灌醉赶回家，白天再给你哄好上班，就一切安好喽。”

    禄门记得当初朗达要求萝塔把酒吧里打扫打扫，萝塔不能说是很不客气，但也可以说是相当暴躁了。直接怒吼质问他为什么舍不得那两个钱再请个保洁，哪有让酒保扫地洗厕所的！你去吃**吧！

    言辞之文雅，用词之简洁，述意之果敢，震撼了当场每一个人。最后朗达挂不住一张老脸，灰溜溜的走出酒吧，萝塔还在不停输出。像什么“哪有让一个人干两个人活的”、“涨工资提都不提”、“涨了工资我都不干！”。

    女侍者很明显收到了很大冲击，显得有些失落：“所以我被骗着当保洁了，你是这意思吗？”

    禄门点点头：“是的。你还不算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