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他的女儿？”

    “你很了解他？”

    禄门沉默了。

    他确实根本不了解艾山和金伯他们，他们只不过是在一个单位里共事过，勉强算得上是一块喝过酒的交情。事实上谁都不了解谁。禄门以为自己是这群大爷中唯一一个有秘密的人，其实他自己一点都不特殊。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禄门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的心性已经沉淀了，可其实和当年没什么差别。依然自以为是，有事没事都故作深沉，散发出一种让人疑惑的优越感。

    禄门开口问道：“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了解。”艾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找过他。后来我放弃了。”

    “为什么？”

    艾参：“在他失踪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他。你听说了吗？他失踪前工作的那个厂子要被拆了，在听收到那个消息后，我就放弃了。”

    或许她曾经还抱有一丝侥幸的期许，认为她那不着调的爹失业在外面找工作，四处流浪。也不好意思回家，就和自己一样失业的老伙计们在废弃的食品厂住着。可是现在食品厂都拆了，什么都没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禄门看了会家里的环境和摆设，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可以说有点寒酸。他看到墙上挂了一张照片，父女两在港口笑得很开心。不知道是不是照片的年代有些远久，上面的人脸都有些模糊了：“你现在的生活条件怎么样？”

    艾参有些困惑：“能填饱肚子，怎么了？该我问你了，你找我爸做什么？”

    “我和你爸以前是同事，没什么别的事。你知道他每个月有低保吗？我就是过来提醒他已经有很久没来领了，问问到底什么情况。既然人不在就算了。”

    说完，禄门起身就要离开。

    “你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爸失踪了，哪里来的低保可以领？”

    “你怎么知道你爸的低保领不了，你去人家单位找人问了？”

    艾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谁告诉你你爸失踪的。”

    艾参盯着禄门看了一会：“你到底是干嘛的？找他做什么，我总不能你问什么就告诉你什么吧？”

    禄门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其实是一个私家侦探，之前没见过他。有人雇我找你爸，他欠了别人不少钱。”

    艾参眉头一皱：“真的？”

    “保真。”

    艾参又想了一会：“是局子的人，他们告诉我我爸失踪了。他们还给了我一笔钱，说是因为食品厂安全管理不当给的赔偿。”

    “我想不通，如果人还在，那为什么不去找人，反而要给我赔偿呢？人如果没了，那又何必不直接告诉我呢？我想不通，但是我不好说太多，他们给的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没有理由不拿那笔钱。”

    “你做的对。”禄门故作夸张的又重新看了一圈屋子里的环境。

    “这里有人比我更需要钱。”艾参读懂了禄门话里的意思。

    禄门扶着桌子站起身，抬脚要走。身后艾参又说话了：“你真的是私家侦探？你腿脚方便吗？”

    禄门心里暗骂一句，摆摆手，示意不碍事，想要快点离开。

    “我可以帮你，如果你真的能找到我爸的话，我甚至也可以给你报酬。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禄门有点想笑，他回头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找到他之后，可以先把他藏一段时间吗？我不知道他欠了谁的钱，欠了多少，但是我会想办法还的。可以吗？”

    禄门看艾参看了许久，在他眼里，她其实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罢了。“你怎么就知道我需要你帮忙呢，万一我不要呢。”

    “怎么会！你看看你腿脚又不方便，眼睛还瞎了一个，说话还没几个人搭理你吧？身上还有一股怪味……”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

    “你同意了？你要去哪里找他？”

    禄门叹了口气：“我想去食品厂的旧址找找线索，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包泡面，“我想先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开水。”

    禄门在艾参家里吃了三包泡面和一个肉罐头，这才和她一同上路。

    在艾参家里的时候她还很老实，出了门上了车之后就能明显看出来快憋坏了。

    “沃瑞老爹？这就是雇你当私家侦探的人吗？还是说你叫沃瑞老爹？你是在一家叫沃瑞老爹的事务所工作么？”

    禄门倒也觉得好笑：“你到底想问什么？”

    艾参吃了一惊：“什么想问什么？”

    “你好像憋了一肚子问题。”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去食品厂？”

    “那我还能去哪。”

    “你还可以去……我不太清楚，我以为你的情报会更多，会有一些其他的地方。”

    “佩诺斯城其实不大，孩子，你爸去过的地方也很少。如果你真的有在找他，你其实会发现你能下手的地方寥寥无几，他这种人的一生平淡到一张a4纸就可以写满，还只能写一面的那种。”

    禄门在怀里摸了一会，发现酒早就在路上喝完了。

    车里的音频播着不知道哪位歌手的曲子，勉强所得上流畅。

    天上群星闪烁，但那些其实不是星星，是“钢铁天穹”上点缀得灯光。

    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人见过天外真正的样子，所有人都活在天穹下。或许天穹本来就是天空的颜色，又或许天穹上的星星也是模拟的。不过没有人见过，又何来对错是非之分呢？

    “你找到他……你想问他什么？”

    “不问什么。能找到这个人就行，他欠的又不是我的钱。”

    “少来，我猜他欠的就是你的钱。”

    禄门笑了：“为什么？”

    “你追他追的这么凶，而且我真的觉得没人会雇你，就是你自己一个人来讨债了。我猜的对吗？”

    “对，但是也不完全对。”

    “到地方了。”

    禄门看了眼天色，快要黑了。这让他有些烦躁。他好像又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他叹了口气，眼前的建筑和当年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大门已经被厚厚的警戒线拉了起来。

    “我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

    禄门回头对艾参如是说，一转眼发现人家小姑娘已经开始扒拉墙头想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