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之南洋王

第二章

    时光悠悠而去,太阳照常升起。

    一晃十来年过去,小毒已成少年。

    这天一大早,老辛就叫起小毒,掏出个破破烂烂的玩意给小毒戴在胸前,然后又翻出一身新衣服给他换上。

    新衣自然是极好的,这玩意却非常难看,小毒皱着眉头问道:“老爹,这药包是拿来驱蚊子的么?”

    老辛拍拍他头,骂道:“我看你像蚊子。”又正色道:“这是你小时就带着的玉佩,以前我帮你存着,现在你也大了,就自己戴着吧。但万万不要离身,更不能拿给别人看。”遵孔秀才当年的指点,老辛将自己穿烂的裤衩破布撕作细条,把玉佩裹得严严实实,平日秘不示人,逢年节老辛才会神神秘秘翻出来,让小毒玩上一会儿。

    “我不要,要不爹拿去当了,把花姨娶回来给我当妈。”小毒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直到看见桌上的早饭。

    早饭很丰盛,鱼虾、鸡蛋、海鲜粥,甚至还有盘回锅肉。

    小毒吓了一跳,穷人从不挑食,父子俩的饮食只有两个禁忌,小米和叻沙。老辛看到叻沙就会想哭,自己则闻到小米就会想吐。但今天这样的情况,很明显事有蹊跷。这甚至让他联想起听过的一个本地习俗:但凡孩子要被送人或者卖了之前,家里都会给个信物,换身衣服,还要吃顿好的。

    老辛那知道他想那么多,只催快吃。小毒不敢回嘴,扒着饭,却慢慢笑了出来。

    老辛一愣,问:“你龟儿笑个锤子啊?”

    小毒玩笑道:“老爹你怕是不要我了?我这么大,送给别人也养不家了,要不以后我每顿都再少吃点?”

    看老辛懒得理会,小毒又道:“是送给花姨么?”

    老辛更没好气,道:“送个锤子,你再话多,老子把你的牙都敲落。”

    看老辛开骂,小毒反倒放心,看来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开心而谨慎地吃完了早饭,以确保没有弄脏自己的新衣服。

    看小毒吃完,老辛又道:“今天我们去昔归府衙,找官老爷做我们两爷子的户贴勘合。”

    按昔归规制,男子束发之前,就得落户入籍,再由官府将户帖和户籍并在一起,编为勘合,并加盖印信,分为两半,以做身份凭证,并编入保甲。小毒懵懂道:“为什么要户贴勘合?”

    “有了户贴勘合,你才能入官学,去识几个字。”老辛随便找了个借口。

    “为什么要识字?”

    老辛道:“不识字,你就得和我一样守灯塔。”这也是他一生之憾,若非家道败落得太早,老辛本是该由名师大儒启蒙的豪门子弟。,

    小毒喜出望外:“我就愿意守灯塔!”

    “守灯塔就没婆娘,没婆娘就得断香火。”

    “花姨不就是你的婆娘?我不就是你的香火?”

    “有了户贴勘合,你才算我儿子。”老辛又气又笑,终于讲出内心的想法。又耐着性子慢慢解释,小毒才终于明白,尽管父子俩已相依为命多年,但还得官府登记名帖,盖上印信,他俩的父子名分才能坐实。

    穿着新衣服的小毒和老辛来到府衙。

    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难度。兜兜转转折腾大半天,结论就是小毒既非老辛骨肉,也非同族过继,那就不能算做老辛的儿子。小毒很焦虑,因为他担心不能成为老辛真正的儿子。老辛更焦虑,因为这不是他能靠敲掉别人牙齿解决的问题。

    父子俩站在街边,有人正在高声谈论海那边的世界。小毒似懂非懂,老辛充耳不闻,这些事都离他和他的昔归太远,此刻的他仿佛已经预见到小毒在多年后,也变成了一个孤守灯塔的光棍,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去找花姐帮忙。

    这十多年来,这是老辛第一次主动去找花姐,因为世间再没一个肯帮小毒的人。

    这十多年来,花姐也并没再多出一个儿子,没儿子,就不能回家乡,她和纪雷也似乎习惯了昔归的生活。花姐其实早知道小毒的窥探,但复杂的情绪让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孩子。

    突然,老辛就带着小毒站到了她的面前。花姐略有些慌乱,更多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倒是她的小女儿纪星吓了一跳,忙不迭躲到了花姐身后。

    “你能帮忙么?我听不太懂他们的道理。”老辛吞吞吐吐说起来由。

    花姐认真听着,却不搭话,手里针线活却是不停,她的小女儿纪星也在一边,好奇地盯着小毒看。小毒难得害起羞来,也往老辛身后躲。老辛一把将他扯到身前,说:“快求花姐,呸,求花姨,要不是她把给妹妹的奶分给你吃,你早都饿死了。”

    花姐笑骂老辛道:“你个老光棍,当着娃娃说这些干什么?”

    小毒倒不介意,这无非是印证了那些他从小听到大的传言属实。他咧着嘴朝花姐笑,努力显得亲切,黑瘦的小脸龇牙咧嘴,显得有些滑稽,逗得纪星也忍不住发笑。

    老辛断断续续讲完今天的遭遇,花姐看看天色,也不多话,牵起纪星就往家走。看爷俩有些尴尬,她才转头叮嘱道:“你们就在这等我。”不多久,花姐一个人回来,牵起小毒就走。老辛忙跟了上去。小毒赶忙趾高气扬牵着两人的手走在中间,恨不得昔归所有人都看到他志得意满的样子。

    邓云清此刻正愁眉不展,他身为本地豪族,一直想把昔归作为立身之本,再图进取大业。苦心经营许久,花费银财无数,终于等到前任知府乔万年被海盗刺杀,空出缺来,眼看大事可成,节骨眼上却被一个据传是春申将军心腹的外乡人抢了知府宝座,邓云清只落得个同知的副职。春申将军本名春申令,但早已无人敢直呼其名,他名为总领南洋水陆大将军,实则南洋王麾下最有势力的诸侯,昔归也不过是其诺大地盘的一隅。

    新知府还没到任,邓云清暂以同知身份署理昔归政务。上面的人拿了好处却没办成好事,为做弥补,也就由着他抓紧时间敛财,但邓云清的心情依然不好,因为他不喜欢匆忙行事和焦虑等待。

    眼看天色不早,邓云清从起身欲往四海酒楼去,那里早有美酒美人在等着他,但还没来得及上轿,就被花姐迎面堵了回去。花姐他自然是认识的,再往前倒些年,他还打过花姐的主意,但花姐的混不吝和纪雷的杀鱼刀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就是打过这次交道,花姐才想到找他。事实上,若邓云清心情好的时候,这还真就是举手之劳。但问题在于,他此刻心情很不好。没等花姐说完,邓同知立马挥手招来门口的衙役,骂道:“拴条狗都知道撵人,你们还不如个狗么?”

    衙役心里憋屈,芳名远播的花姐指名道姓要找邓同知,谁知两人之间有没什么了不得的关系,谁敢贸然阻拦。

    邓云清骂完,抬脚就要走,却被花姐一把堵住,冷笑道:“邓知府好大的官威啊!”被戳中心事的邓同知愈发不快,阴沉着脸道:“乱吃会闹肚子,乱说会掉脑袋。我不是知府,你们这些事,还是等知府大人来了再处置吧。”

    “我只知道谁在府衙升堂,谁就是知府。”花姐不依不饶,斜倚在门边,解开一颗衣扣,到:“昔归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邓云清、老辛、衙役都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又心照不宣转开视线。

    昔归府衙,本就是人来人往的所在,何况还是这等好戏。眼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更有起哄架秧子的闲人,邓云清心中愈加烦躁,对花姐冷声道:“你是这兔崽子的妈?这事轮得到你出头?”又喝问老辛:“你是这兔崽子的爹?这事轮得到你出头?你们再闹,我就先办你们拐卖人口,再办你们目无王法,再把这兔崽子打发给鬼仔街的老鸨当小乌龟!”

    此话一出,还没等老辛反应,花姐先如火山爆发道:“冚家铲,我丢你老母,你个扑街多大官啊?我以前公公多大官?说出来吓死你……”

    花姐完整讲述了自己第一个男人显赫的身世和老辛父子凄惨的遭遇,又露骨地暗示了邓同知当初好色不成,而今因爱成恨,挟私报复,还添油加醋地补充了很多易于传播,却难以解释的细节,生动的口头语言辅以香艳的身体语言,给围观人群以极大的吸引力和想象空间,真真假假如同暴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向邓同知,让他无暇也无力还击。

    眼见局面失控,邓同知再按捺不住,一脚踹翻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咆哮道:“昔归府的衙役都死绝了?还不快把这泼妇叉下去!”

    昔归的衙役自然没有死绝,不过一墙之隔,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早听得一清二楚,但邓同知的女婿,昔归府衙指挥使赵雄已先岳父一步去了四海酒楼,赵雄不在,谁都不愿去触这个同知的霉头,几个千户好一番扯皮推诿,才公推泰山带人过来解围。

    其实泰山的际遇和邓云清也算同病相怜,多年苦心经营,却还是被有个好岳父的赵雄做了指挥使,这让泰山对官场心灰意冷。他今天本打算早点回家,去见家人给他安排相亲的远房表妹,却无奈摊上了这桩破事。

    此刻府衙门口好不热闹,同知面色铁青,花姐侃侃而谈,闲人眉飞色舞,小毒兴高采烈。泰山也不废话,使个眼色,就有衙役上前架起花姐。此前都是文戏,老辛自问无用武之地,只好坐看花姐大逞威风。眼看突然变了武行,老辛再坐不住,加上多年不打交道,一时也没认出泰山来,暗道擒贼擒王,先解决了这个带头的,暴起身一拳实打实抡在他腮帮上,泰山猝不及防,两眼一黑,一颗大牙瞬间飞落。

    邓云清大吃一惊,万没料到老实巴交的老辛敢在府衙门口暴打千户,衙役立即一拥而上,抓人的抓人,救人的救人,花姐也向老辛投去了诧异的眼光,这许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

    老辛不过一身蛮力,哪敌得过这许多练家子,瞬间被擒住四肢,再难施展徒手拔牙的绝技。眼看老爹吃亏,小毒发声喊就窜了出去,他比老辛更懂何谓擒王,直接抱住邓云清的小腿就下死口。夏季衣衫本来就薄,邓云清吃痛狂怒,但任凭他如何挣扎,小毒都抵死不松口,恰如一条勇敢的猎狗。

    尘埃落定,衙役们终于制服老辛,把泰山扶到一边,却不知如何处置还挂在邓云清腿上的小毒。动手吧,他还是个小孩,而且是个很善于咬人的小孩。不动手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官家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围观者中不乏有人看过花姐、老辛、纪雷当年大街追杀的戏码,更忙着为其他人解释事情的渊源。

    突然,一声枪响,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还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邓云清的女婿,指挥使赵雄来了。

    高阶战力的出现,总会让低阶战力变得理性和冷静,进而放弃以暴力解决问题的冲动。小毒眨巴几下眼睛,看着赵雄手里还在冒烟的火枪,呆呆松开了口。赵雄先让人搀起已近昏厥的岳父邓云清,然后蹲下,用枪管敲敲小毒的头,冷笑道:“小野狗很厉害嘛,叫啥名字呢?”

    小毒虽识时务,却不输气势,梗着脖子反问道:“小野狗在叫谁呢?”

    还好赵雄为人深沉,说话前都要过脑,这才没着了小毒的话套。眼见这孩子人小鬼大,赵雄不怒反笑,又道:“你可知道,你咬了我爹?”

    小毒脖子一楞,道:“你又可知道,你打了我爹,还有我妈!”眼见小毒势如落水狗,脾气还半点不软,围观人群里炸起一阵叫好声来。花姐闻言,心中百感交集,深悔如此好儿,当初就该痛下手段,逼老辛给了自己。老辛闻言,虽被五花大绑,也觉死而无憾。

    “你的爹,我打了就打了。我的爹,你却不能白咬。”赵雄低声冷笑道:“听说你爹很会帮人拔牙,我今天就学学他,也来拔掉你这小野狗的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咬人。”说罢抬起枪托,硬将小毒的一颗牙生生砸落。

    泰山在边上缓了一阵,已悠悠醒转,眼见赵雄并不解恨,还要再打小毒,忙强撑着赶了过来,一边拦住赵雄,一边一脚踹翻老辛,作势骂道:“你个老光棍,老子当年就不该帮你。今天打掉老子牙齿,还坏老子好事,害老子也要打光棍。”

    老辛心知泰山这脚并未使狠劲,且颇有为他父子解围的意思,他此刻也认出了泰山,再想起当年泰山对自己还多有关心,倒有些不好意思。

    泰山深知以赵雄阴鸷的性格,今日之事绝难善了,沉思之后拿定主意,大喝一声:“把这一家三口都给老子拖出去毙了!”

    此话一出,连赵雄都吓了一跳。围观众人更是一片哗然,昔归本就尚武,即便冲撞了官家,只要不是刺王杀驾,也断无就地正法的道理。眼见围观者议论纷纷,且有激愤之意,泰山方凑近赵雄赔笑道:“卑职情急失言,请指挥使降罪。”

    赵雄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你哪是失言,你这是预言。把我的话都说了,我就无话可说了,对么?”

    泰山心思被看破,只捂着嘴沉默不语,赵雄沉吟良久,冷声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岳父既为昔归父母官,自然是以父母之心待百姓。这个辛富贵,公然哄闹府衙,殴打官差,立即收监,按律论罪。至于这泼妇蛮儿,就有劳千户严加训诫了。”

    .

    泰山当然没去训诫花姐和小毒,但老辛则真的被关进了昔归的大牢,这般结果,也已是掉了牙的泰山能做到的极限。

    花姐带着同样被打掉了牙的小毒回家,纪雷虽然表情冷漠,拒人千里,但当晚就亲自下厨做了条清蒸大龙趸,第二天更炖起佛跳墙来。小毒颇为不解,漏着风悄悄问花姐:“纪叔是不喜欢我么?还是死鱼卖多了就长了个死鱼脸?”花姐又气又笑:“你叫他声爹,他就喜欢你了。”小毒撇嘴哂笑道:“怎么除了我爹,谁都想当我爹?””又道:“我爹正坐大牢呢,不过我却很愿意让你作我妈。”花姐作势打他,手又轻轻放下,叹气说:“我怕没那个福气。”

    小毒又去找花姐的三个女儿玩。花姐大女儿叫纪可回,这是花姐取的,藏着等良人归来的心思。二女儿叫纪招娣,因为纪雷想要个儿子。三女儿叫纪星,是夫妻俩一起取的,因为生她那天台风呼啸掀翻屋顶,吹散乌云,漫天繁星闪耀。

    对纪雷而言,除了纪可回,纪招娣和纪星都是身世成谜。所以他反而更喜欢纪可回一些,虽然都不是亲生的,起码这个还知根知底。

    大姐纪可回不爱搭理小毒,事实上她谁都不爱搭理。当她隐约知道自己身世后,就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她只期待快点长大,再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爷爷。

    二姐纪招娣因为被大姐纪可回看不起而讨厌纪可回,又因为看不起小妹纪星而讨厌纪星,所以顺便讨厌老和纪星一起玩的小毒。

    只有纪星喜欢小毒,他俩年纪相仿,还分过奶吃,所以小毒老一本正经地对她讲:“我很可能是你的亲哥哥。”纪星就真叫了小毒哥哥,起码这个便宜哥哥比那两位便宜姐姐对她要好很多。老辛入狱前,把身上的银钱都塞给了小毒,那是老辛的全副身家,小毒哪能体会老辛攒钱的艰难,得空就带着纪星到处胡吃海喝,任选任买,除了鬼仔街,两人几乎逛遍了昔归的所有好玩的去处,小毒最喜欢的,就是和纪星吃饱喝足后,一起躺在码头边的礁石上,远眺灯塔岛,等老辛出狱带他回家。

    这是老辛第一次蹲大狱,也是老辛第一次为自己是个孤儿感到庆幸,起码不会让父母高堂担忧,但小毒却不是孤儿,虽然有花姐照顾,老辛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其实,他真正该担心的是自己。

    签字画押,验明正身,老辛就被塞进牢房。牢房空间狭长,一排通铺,尽头是马桶。暑热天气,室内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汗、脚丫、马桶的奇味,初闻提神醒脑,再闻摄人心魄。老辛也算吃过苦的人,但这味道还是让他非常上头。房里或躺或蹲着七八个人,卧的睡觉,立的发呆,并没人对老辛的到来有所表示。

    老辛也不多言,找个空铺就躺了下去。迷迷糊糊中,他突然就被人拽到了地上,头被一张破被单蒙住,拳脚顿时雨点般落了下来。老辛也是个有狠劲的人,他咬牙护住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找个机会挣脱被单,瞅准一个对手就扑了过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老辛还敢还手,瞬间被扑到在地。老辛一招得手,不再管有多少人打他,只盯着这一个狠锤,也活该这人倒霉,偏偏被老辛揪住,瞬间就掉了几颗牙齿,还捎带吃了同伴不少拳脚。

    老辛打红了眼,一发狠从地上站了起来,抱住那人脑袋,死命朝床上磕了下去。那人下巴猛地被磕到砖砌的通铺上,一声惨叫,又是几颗牙齿飞将出去,鲜血顺着嘴角直流,老辛状如疯牛,继续死命撕打。眼见要出人命,这群人反倒慌了手脚,最后使出吃奶力气一哄而上,好容易才勉强按住了老辛,只闹了个两败俱伤。

    连着被岳父和媳妇骂完,赵雄心情很不好,他本意一枪毙掉老辛了事,偏偏泰山作梗,不好下台才改为收监,毕竟在新知府正式到任之前,他也不愿多生是非。私心而言,赵雄对岳父邓云清也是不厌其烦,当初自己一表人才,为求有个靠山,才顶着泼天委屈娶了邓云清的蠢胖女儿,这些年自己辛苦打通的财路,一多半都被邓云清巧取豪夺了去,才换来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之位,眼看就要人到中年,还是一事无成。这岳父更是没用,连知府交椅都被人抢了去,新知府的背后站着春申将军,谁知以后昔归又是谁的天下,每念及此,赵雄就惴惴不安。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老辛入狱后不仅不思悔改,还动手敲掉了别人的牙齿。赵雄面沉如水:“能打?那就叫彭光宗来陪他打!”手下得令而去,赵雄强压烦躁,继续翻看上发的通捕文书,据报,亡命天涯的要犯白三已经潜入昔归,这可是春申将军再三钦点要活捉缉拿的人物,若能立此大功,何愁不会飞黄腾达,到时自己的肥老婆、蠢岳父,都他妈统统丢进海里喂鱼。

    想到这里,赵雄露出一丝狞笑。他叫来泰山、刘海等一干千户,传看完通捕文书后,又是一顿训勉,简言之就算竭泽而渔,也要在昔归让白三落网,但有懈怠失职,均以通匪论处,说到这,他更是狠狠瞪了泰山一眼。

    昔归从不缺杀人犯,昔归缺的只是春申将军看重的杀人犯。

    在春申将军开府建牙的迦叶城,白三竟连杀官兵三十六人还全身而退。为了拿人,各式缉匪文牒发得如同雪花。若此人真来了昔归,虽有赵雄掣肘,但自己全力一搏,并非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再加新知府一到,或许真能扭转乾坤,到时把赵雄和他的蠢岳父,都他妈统统丢进海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