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陈进了小包间，能容五六个人的包间里只有王亮和老张。

    看到王亮，郭陈的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反手把包间门关好，没有多问，在王亮的对面坐下。

    王亮眼底的青色浓郁，稀疏的头发又少了一半，用肘尖抵在桌面上，抱着脑袋，低头沉默。

    郭陈看向老张，挑了挑眉，“什么情况？”

    老张把烟蒂碾灭，从手机上打开录音，对王亮道，“王亮，遇事找警察比找旁门左道靠谱。说吧，她....找你了？”

    他在说了她之后故意顿了一下，故意引起王亮遐想。

    王亮的肩膀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极为痛苦。

    郭陈注视着王亮，想着王亮这半个月的变化。王亮的前女友并没有告发他，警方也没有因他捡到小十万的手链没有上交而为难他。

    哪怕他有女朋友的事是吹牛的，也不应该整个人如此颓废。

    郭陈一度怀疑王亮有事隐瞒，此时直感得到证实，“王哥，只有满足了她的心愿，她才会安心离开。说吧，我和老张会帮你的。”

    这话终引起垂死般的王亮有点反应。

    王亮把头埋在手臂间，没有看两人，结结巴巴，含糊不清，“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是....”

    老张有些不耐熔烦，一脸地嫌弃，倒了一杯白酒，推到王亮面前，“是男人，就把它喝了。”

    王亮神情痛苦，看着白酒杯，攥紧的拳头松开，下了狠心似的伸手拿起五粮液，对着嘴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

    酒，壮了熊人胆。

    他把酒瓶猛地砸在桌上，酒瓶没能承受住撞击力，碎成数片。

    他赤红着双眼，扫视老张和郭陈，嘶哑地吼道，“是，是我偷的。手链是我偷的，从一个女人的手腕上偷的。”

    他是一声吼，吼愣了老张和郭陈。

    偷？手链？孙琳？

    “司机让我坐副驾驶，我这人，从来不坐副驾驶，妈的，那个位置风险太大。只有司机后面的位置才安全。我上车时，没有注意到后排已经有一个人了。”

    “我没有计较，只让司少收我一点车费。司机说那人是他的女儿，刚下夜班，顺道接回家，让我别介意。”

    “那个女人似乎睡着了，系着安全带，脑袋磕在车窗上，看不清样子。她的身上还裹着一件大衣。我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想闭眼休息，却...”

    王亮咬了咬嘴唇，结巴了好一会，想到了什么，身体打了个寒噤。

    他大口地喘息片刻，猛地搓了把脸继续道，”我快要睡着了，感觉有人扯着我的衣角。我被吓醒了，扭过头，看到那个女人还在低头沉睡，我俩之间还是隔着一个人距离。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女人的手臂从衣服里露出来，垂在座椅上，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

    ”因为我女朋友的生日快到了，她非要我买千禧店的星月恋手链。我去过无数趟千禧店，所以，我一眼认出女人手腕上的手链是千禧店的正品。“

    ”我....我.....真的是鬼迷了心窍....瞧着女人不注意，我就..把手链脱下来了。“

    ”我下车后，风一吹，酒劲更重，我忘记了...“

    王亮说完，或许是酒劲上来了，冲着空气大喊大叫道，”你别找我，别找我，我不怕你，我身上有平安符，你奈何不了我。“

    喊了几分钟，身体一软，坐在地上抱着痛哭。

    郭陈和老张看着彼此，好一会没出声。

    他们可以肯定，当时车上的女人不可能是赵樱，只有可能是孙琳，或许当时孙琳没有死，只是昏迷，求生欲让她扯了扯王亮。

    又或许，孙琳已死，怨气不散，想求王亮帮帮她。

    而王亮偏偏被手链吸引了目光。

    细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

    赵达海的胆子也太大了，敢把孙琳放在车上接单带客？！

    这也证实了郭陈之前的猜测，赵樱杀害了孙琳，打电话叫回了赵达海。

    赵达海利用车子抛尸。

    老张看向痛哭过后倒地睡去的王亮，目光极为复杂，是该指责王亮的不当行为还是该感谢他贪小便宜？

    郭陈十分冷静，总算明白这个半月王亮为什么如此反常了。

    王亮当时或许是真的醉了，又或许是自我催眠，忘记了在车上的事，以为手链是捡的。

    半个月前，小秦找他询问手链手孙琳的事，勾起了他的记忆。

    他意识到当时车上的人是孙琳，联想到孙琳当时可能死了。

    和一个被杀的死人共车，还偷了死人的东西。

    一向本份胆小的他，怕了。

    这一份恐惧压得他到处求神拜佛。

    郭陈拿过桌上的’黄鹤楼‘，抽了一支扔给老张，自己点了一支，”老张，让人查王亮下车后，赵达海的去向。“

    老张接过烟，拿过手机，拔了出去，好一会，有两名警员过来，把王亮带走了。

    等王亮醒了，还会再问一遍，毕竟醉话不可以作证据。

    周一，郭陈人在公司，眼睛看着图纸，却满脑子是孙琳案子的进展。

    一整天，打了老张数个语音通话，最后老张嫌烦，直接把郭陈的微信拉黑了。

    周二，周三，郭陈联系不上老张，也不知道去哪个分局找小秦，王亮也没有回来。

    他急得嘴角起泡。

    还因作图不达标，被主管骂了两次。

    郭陈心烦意乱，中午午休，他直接打车到赵樱家。

    赵樱家的院门锁着，院内的小土狗不见了，空留一只狗笼和吊在笼子上的挂件。

    郭陈按耐不住，到赵樱家隔壁。

    隔壁离赵樱家只有十来米，原本住着一家五口，三年前，儿子因为工作关系，带着媳妇孙子去了外地。

    现在只有老夫妻。

    阿婆家的院子右边建了一只半人高的洗漱台，她在水槽里刷鞋子，瞧着问话的郭陈一表人才，起了歪心思，要把她的侄女介绍给郭陈。

    郭陈没有立刻拒绝，趁机攀谈起来。

    问起赵樱家的事。

    阿婆摇头叹息，”达海昨天被警察带走了，说是和几年前失踪的小姑娘有关。“

    郭陈顺势问了三年前孙琳的事。

    阿婆摇摇头，”达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本份，老实，不可能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郭陈问不出更多当年的事，透过院墙，看着空空的狗笼子，随口问，”他家的小土狗呢？“

    阿婆长长叹口气，”因为咬了小樱，被打死了。“

    郭陈第一反应是不信，小土狗的两条后腿是废的，如何咬赵樱？”狗是赵樱打死的？“

    阿婆点点头，把一只鞋子刷好，放在台子上。

    郭陈忽想到上次来时，看到小土狗的前腿受伤了，或许也是赵樱所为。

    他问，”赵樱家经常养狗吗？“

    ”隔三岔五的养上一只两只。大多养不长，要不是跑了，要不就是病死了。“

    家养的狗，很少自己跑掉的。

    至于狗会病死，这种情况也不多。

    所以，只有一种情况，狗被打死了。

    风里夹带不知名的花香，吹在郭陈身，郭陈感觉是寒意。

    电光火舌间，郭陈问，”这只小土狗是什么时候养的？“

    阿婆停下手上刷鞋的动作，想了又想，终没有想起来，摇摇头，”有几年了吧。“

    这时，有个陌生号码打过来。

    郭陈接起来。

    老张的声音透着疲惫，以命令的口吻道，”立刻打车过来。“

    随之有个地址发到郭陈的手机上。

    郭陈心里也急，出门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阿婆，赵樱的爸爸和她奶奶对她好吗？“

    阿婆怔愣一会，痛惜地摇摇头，”小樱这个孩子可怜。他婶子（赵樱的奶奶）一直重男轻女，小樱一生下来是准备送人的。是达海舍不得，苦苦哀求才留下来。“

    ”小樱妈没走时，他婶子一遍遍催小樱妈再生。“

    ”国家只许生一个，小樱妈要生，就得把小樱送走。“

    ”小樱妈是被逼走的，走时，小樱才三岁，还是个奶娃娃，达海又要赚钱，只能让他婶子带。“

    “孩子被她带得可怜，不是打就是骂，还经常挨饿，十来岁瘦得跟七八岁似的。”

    “达海又是孝顺老实的人，他心疼小樱，又拿自己的亲妈没有办法。”

    郭陈在网约车上，满脑子还是回荡着赵樱童年被虐待的话。

    赵樱小时候受过虐待，她没能力反抗，求助赵达海，赵达海也帮不了她。

    长期以往，她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所以，虐杀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