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陈搬到调查社的三楼。

    三楼有两个房间。一间是田甜的，另一间原本是作档案室。

    老张让人收拾一番，放了一张单床。

    郭陈也没有嫌弃，毕竟是不要房租，而且是单间，他还想奢望什么呢。

    孙琳的案子在审理中。

    孙父孙母已得知孙琳已死。

    郭陈不敢想象老夫妻两会如何的悲伤。

    此时，他忽有些后悔。

    如果，一直找不到孙琳。

    孙父孙母会抱着一丝希望，自己的女儿只是迷了路，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现在，他们的希望彻底破灭。

    这样的现实对于他们来说是太残酷。

    老张坐在真皮沙发上，瞅了一眼没精打采的郭陈，“你在后悔什么？”

    郭陈坦诚道，“我只是在同情孙琳父母。”

    “你是觉得让他们知道孙琳死了，破灭了他们的希望对吗？”老张没等郭陈回答又道，“但在警局见到他们，他们对我鞠躬感激，说是我替他们找回了女儿，是我替他们的女儿讨回了公道。”

    “小郭，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夜之暗，暗不过人心。光之暖，暖不过人心。”

    “永远不要以已之思，度别人之心。”

    孙琳的案子在五个月后定案，赵樱是主犯，被判无期徒刑。赵达海属于合伙作案，被判十五年。

    整个审讯过程中，赵达海开口的机会很少。

    赵樱面对确凿的证据链，把犯案经过全说了。

    她在园区的食堂里第一次见到孙琳，羡慕嫉妒孙琳高挑的身材，灿烂明媚的笑容还有朋友。

    赵樱因为性格和外貌的原因，在公司一直被孤立，她渴望美好的东西和人。

    第二次在食堂偶遇孙琳，孙琳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来得晚了。

    而赵樱自己，每一次都是第一个来食堂，最后一个才走。

    她的午休，只有在这里消磨时间。

    她和孙琳隔着一张餐桌，面对面，就在那时，她看到孙琳手腕上的星月手链。

    刹那间，她对孙琳没有羡慕只有嫉妒。

    星恋月手链广告正火。

    她第一次看到广告时，就被手链吸引，她也渴望找到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爱他。

    然而，她活到二十三岁，没有一个男人爱过她。

    她拜过月视，求过姻缘绳，挂过姻缘锁....似乎都没有用。

    星恋月，又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渴望拥有一条自己的星恋月。

    然而，她没有钱。

    她和他爸的工资卡全在她奶奶王桂芳手里。

    孙琳注意到赵樱灼热的目光，她温柔的笑了笑，隔空问，“你也喜欢星月恋手链？”

    赵樱没想到孙琳会主动和她说话，既尴尬又羞愧，“很漂亮，你自己买的吗？”

    孙琳满脸幸福的笑道，“不是，是我爸妈作为我的毕业礼送给我的。”

    在这瞬间，赵樱对孙琳没有嫉妒，只有嫉恨。

    凭什么，她们年纪相当，她也有爸妈，她也大学毕业了，为什么没有人给她买手链？

    她真的很想要一条星月手链。

    这个念头如同带着毒，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

    她回到家，看着因糖尿病无法下床的王桂芳，恨意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嫌弃王桂芳死得太慢了。

    只要王桂芳死了，她就可以拿回自己的工资，可以买星恋月。可以像孙琳一样天天戴在手上。

    所以，再次给王桂芳打胰岛素时，不再是胰岛素，同时她装着无意向左邻左舍说王桂芳的病情加重了。

    王桂芳的糖尿病属于1型的，因没打胰岛素，没过多久，王桂芳的身体越来越差，直到昏迷，死亡。

    王桂芳死后，赵樱迫不及待地拿着王桂芳的三张银卡去了银行。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三张银卡里全部金额不足六万。

    她蒙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所有存款怎么可能只有六万？

    她爸开车，每个月少说有一万多。

    她的工资虽低，每个月也有六千。

    她责问她爸，赵达海迟疑好久才说，王桂芳把钱以高利贷的形色借给了他表哥做生意。

    赵樱立刻找到她的表叔，她表叔却死不承认借过钱。

    赵樱又拿不出借条，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她的心情压抑得如同要破碎一般，身体里仿佛住着一只恶魔，在叫嚣着毁灭吧，所有人类。

    那一晚，她心头的怒火无处发泄，再次跑到通河路上，寻找供她发泄的东西。

    真的让她找到了，一只出生不久的流浪狗。

    她耐心的蹲下来，一步步诱惑小土狗靠近她，然后，她用细高跟鞋跟，捂着狗嘴，一下下敲碎了小土狗的两条后腿。

    听着小土狗呜咽的哀嚎，她沸腾的血液渐得到平息。

    正在兴奋之时，她的余光捕捉到有人骑车靠近。

    她立刻收了手，对着小土狗细声细语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她看清骑车的人后，精神为之一震，起身叫道，“好可怜的小狗，两条腿都断了。”

    孙琳听说有小狗，不由的用脚撑着共享单车，看着满身是血的小土狗，问，“怎么回事？”

    赵樱换了个语调，声音里带着同情道，“小狗被车撞了，现在的人真可恶，狗撞不是撞吗？一点道德也不讲，撞了狗立刻跑了。”

    孙琳瞧着可怜的小土狗，小土狗因疼痛，狗眼中闪着水光，心生不忍，“得救救它，不然它会死的。”

    赵樱扶了扶眼镜，可怜兮兮道，“我也想帮它。可是，我晕血，我不敢抱它。这可怎么办呀？”说着面对孙琳道，“要不你救救它，它只伤了两条后腿。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把它送到我家。我家有药。”

    孙琳犹豫起来。

    赵樱又道，“我爸妈都在外地工作，我一直和我奶奶住。我奶奶也是喜欢小狗的，非常的喜欢。”

    孙琳看了看远处的人家，把车支起来，蹲在小土狗身边。

    小土狗呜咽着，似在求救。

    孙琳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一下，伸手小心地抱过它，“乖，不怕，我把它送过去。”

    通河路上的车流并不多，过了晚高峰，路上几乎没有车。

    孙琳的共享单车就停在路边，抱着小土狗进了赵樱家的院子。

    赵樱说晕血，拿出药箱递给孙琳。

    孙琳给小土狗的后退消毒，又让赵樱找来四根竹子，固定住小土狗的两条后腿。

    赵樱的目光一直落在孙琳手腕上的星月手链，越看心里越热。

    在孙琳给小土狗绑绷带时，赵樱拿出赵达海的皮带，从后面勒住了孙琳的脖子。

    孙琳本能的反击，用手肘撞破了赵樱的鼻子，鼻血横流。

    赵櫻疼得头皮发麻，却没有松手。

    孙琳又抓破了赵樱的手臂手背，挣扎好一会，才没了动静。

    小土狗吓得直尿，一声没敢吭。

    赵樱放开孙琳，立刻脱下孙琳手腕上的星月手链，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空洞洞的心灵似乎被填满了。

    最后，她打电话叫了赵达海。

    赵达海回来后，看到已死去的孙琳，没有说什么，先是处理了孙琳的共享音车，又把孙琳放进车里。

    郭陈仔细地看了赵樱的认罪书，疑惑的问，“当初星星吊坠里的血迹检测，另一组的DNA不是王亮的，也不是赵达海的。如果是赵樱的，当时为什么没有检测出来了？”

    老张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你猜？大胆的猜。”

    郭陈想了想，“莫非，赵樱不是赵达亲生的？”

    只有这样才会没有检测出两组DNA之间的亲子关系。

    老张点点头。

    郭陈又问，“当时赵樱取走了星月手链，为什么手链又出现在车上，被王亮偷走了？”

    对于这个问题老张没有回答。

    连赵樱自己也没办法回答。

    郭陈把这个归于，孙琳的执念，自己拿走了手链。

    后来在赵樱办公室工位上搜查物品时，看到孙琳的星月手链，缺了一颗星星吊坠。

    郭陈再问，“赵达海的车上放着孙琳的尸体，他为什么还要上线接单？”

    老张缓慢地吐着烟圈，望着天花板，砸了砸嘴巴，“关于这个问题，赵达海始终没有开口。那边的人分析，赵达海面对孙琳，一直愧疚，又没有勇气告发赵樱。所以，他赌了一把。他把孙琳放在车上。如果有乘客发现了问题，报了警，他会把罪揽在自己身上。可惜，那晚他带了三个乘客，只有王亮问了一句，却没有任何怀疑。”

    郭陈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