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解诡仙

第四章 渡河

    徐福被一阵着急的吱唔叫声吵醒,他拖着酸麻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肿胀的太阳穴看向门口。刺眼的阳光从木门的裂缝中透了进来,让他不禁眯起眼。

    “无皮,别叫了,我要睡觉。”

    黄鼠狼的叫声没有停,反而蹲在门前用爪子疯狂地抓挠着木制的门板。突然的狂躁让徐福感到一阵不安,他从床上翻下来,将自己拖到屋门前。

    无皮发疯似的在门上刨出一片白痕,徐福掸了掸落在身上的木屑将它抱到肩上:

    “怎么,想出去转转了?”

    徐福笑着推了推门,但他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被上了栓的门都无法被推开,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瘫坐回床上用双手抱住头:

    “该死……又被摆了一道。”

    随着满腔的懊恼逐渐化为升腾的怒火,他抄起床头的屠夫刀用力抡向木门。一刀,两刀……徐福越砍越快,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爆发出一股可怕的疯劲。

    无皮被主人气场的变化吓了一跳,拖着瘫软如面条一般又软又长的身体钻到被子下面瑟瑟发抖。

    本就不结实的门板在用力的劈砍下逐渐发出断裂的脆响,随着最后一刀落下,铁刃从空隙中透出将朽烂的门栓劈成两断。几乎散架的木门应声而开,徐福将刀随意地丢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一阵急促的脚步就传来过来。两个穿着肮脏皮革甲胄的士兵拎着刀就冲进了茅草屋,徐福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个士兵架起向外拖去。

    无皮龇牙咧嘴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极速窜向一个士兵并在他的小腿肚子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个士兵惨叫一声飞起一脚将无皮踹飞并重重摔在床榻的边缘。

    徐福被拖到马厩并五花大绑在一匹马的背上,在挣扎间,他看见昨日笑脸相迎的中年男子和身后一眉开眼笑的村民都在远远地看着自己。徐福那叫一个气啊,他对这些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混蛋,你们都不得好死!老子帮你们杀了鱼怪,你们居然也暗算我!混蛋啊!”

    人群没有反应,只是冷漠地看着。士兵掏出一块恶臭的抹布塞进徐福大张的嘴中,下一刻,他的咒骂就变成了一串听不清的呜呜呜。一个士兵对着远处的村民微微躬身抱拳:

    “感谢各位的帮助,领赏时我们一定会向无妄寺说明你们的功劳。”

    中年男人连忙上前几步,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道:

    “哪里哪里……二位军爷替我们抓捕妖人我们那里敢求功劳啊。”

    军官没理他们的谄媚,只是兀自牵过马的缰绳,不急不慢地走向远方的小树林。

    沿着曲折且坑坑洼洼的树林泥地走了一会,在转过一个拐角后,马停了下来,两个士兵松开了绑在徐福身上的绳子并将抹布抽出。

    徐福被抹布的恶臭熏得够呛,扶着树不断干呕。一个士兵拍着他的后背笑着道:

    “委屈道友了。”

    听到这话,徐福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嘀咕道:

    “道友……什么道友?”

    一个士兵从怀中掏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铁牌递给缓缓直起身的徐福手里。徐福瞥了一眼,瞬间呆住了:只见那块铁牌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都用小篆刻着“无道”二字。

    徐福立刻明白发什么了什么,心里暗暗苦笑道:

    “这两个家伙一定是把我当成了无道门的弟子了。”

    士兵笑着勒紧腰带道:

    “看你应该才出山门不久,以后做事稳重些吧。亏得你遇到潜入成衙门亲兵队的我们两人,不然你被送到无妄寺那帮秃驴手里可没有好果子吃咯。”

    他和自己的搭档转身走向树林深处,消失在树林之中的前一刻还不忘回头嘱托道:

    “这匹马是从火烧镇顺出来的,就留给你赶路吧。道友你保重,咱们呐后会有期。”

    说罢,两人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徐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怔在原地,他呆站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无道门难道在一个小衙门里都安插了自己的弟子?简直太可怕了……”

    他的思绪被草丛中的一阵窸窸窣窣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思索是什么东西,无皮便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小跑着贴到徐福的脚边。徐福愣了愣,随即笑着将它抱起并扛在肩头。他翻身上马,一勒缰绳行向树林深处。

    “嘿,还以为要栽在他们手里,结果又是被这两个家伙摆了一道……”

    徐福日夜兼程地骑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湍急的水声逐渐响起。随着继续向前走,水流声也越来越剧烈,如同万马奔腾一般轰隆隆地震撼着大地。

    绕过最后一片不怎么茂密的树丛,一条宽百余丈的汹涌大河随即出现在他的眼前。

    河流中浪花翻卷,两岸松动的泥沙在激流的冲刷下大块大块地滑入水中,使暗黄色的河水更加浑浊。

    徐福牵着马下了土坡,走到河边观望。沾着泥沙的水雾劈头盖脸地溅了过来,将他的皮肤打的生疼。无皮被巨响吓了一跳,吊在徐福后背上瑟瑟发抖。

    细细观察两岸的环境之后,只见岸边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杆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渡”字布旗,旗下放着一条看上去不怎么结实的竹筏和一根末端有着生锈铁钩的撑杆。

    徐福不禁犯了愁,这光有船只可不行,没有艄公的摆渡自行划船在这片暗流涌动的水域无异于自寻死路。正在他发愁的时候,一阵骚动却从不远处传来。

    待到他看向骚动的来源,只见一个艄公模样的老头踉踉跄跄地跑着。他那被风吹掉的斗笠仅仅依靠一根麻绳吊在脖子上,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来摇来摇去。艄公跑得很急,因为身后正有两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年正在追赶着他,一边追还一边抡动手中的长剑。

    这荒唐到有几分滑稽的场景不禁让徐福皱起了眉头,就在快步走向三人时,一个少年总算捞到了艄公蓑衣的一角。

    少年狠狠一拉便把艄公掀翻在地并一脚踩住他佝偻的后背,另一个少年很快赶到,拔出长剑靠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脖颈上。

    “老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偷小爷的东西。”

    说着少年便从老人的蓑衣内摸出一条纯银项链,项链末端坠着一块雕刻有眼睛图案的饰品。就在另一个执剑的少年举起长剑想要劈下的刹那,徐福突然大喊一声:

    “先别砍!

    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徐福。踩着老头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徐福一番,虽然心中不悦,但他还是松开脚并拱手一揖:

    “不知无道门的道友为何突然叫住我们?”

    徐福已经习惯了被误认成人见人怕的无道门弟子,这种身份倒也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他连忙拱手回礼:

    “二位道友,贫道想借这艄公渡河,不知二位能否……”

    两个少年对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好啊,等他回来再杀他也不迟。”

    少年踹了老头一脚,还刀入鞘。艄公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向一旁的竹筏。执剑的少年对身边带护身符的少年低声道:

    “哥,你盯紧点,别让他跑了。”

    少年点点头,跟着同伴上了老头的竹筏。

    徐福和两个少年在竹筏上盘腿坐下,老头用竹竿末端的铁钩勾住浅滩的石块一拉,竹筏随即被拉下湍急的河水中。

    虽然船板十分颠簸,但徐福好两个少年都没有闲着。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每当目光相碰又默默移开视线。少年穿着一件朴素的青色道袍,但腰间都挂着雕工精致的玉佩,看似宁静的面容中透露出一股纨绔子弟的桀骜。

    徐福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佩戴精炼长剑的少年:

    “恕贫道无知,敢问道友是什么门什么派,师父是谁,又供奉哪位仙人?”

    少年一听,眼神中透出一股傲气:

    “我和哥哥都是无名教的教徒,还是当朝天师的亲传弟子。我们侍奉的可是南天门之主,太一大司命。与你们这些……”

    “好了,不要多嘴误了正事。”

    哥哥对弟弟使了个眼色,打断了他无礼的发言。徐福知趣地没有多问,竹筏上又陷入一片沉默。

    又是一道急流撞向竹筏,艄公赶忙用竹杆撑河底试图调整竹筏的方向。随着强大的对冲力使竹筏开始剧烈的晃动,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后便同时暴起。他们闪身来到徐福身后,双手如爪般刺向他的双臂。

    徐福只觉得肩膀一麻,随后他的膝弯又挨了一脚。片刻间他便被扣住脉门按倒在竹筏之上,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