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这只是痊愈前的阵痛而已”
空气凝滞,贾斯提斯口中的话语有着足以冻结肺腑的阴冷感,越是去想,越是感到人类前路晦暗。
路仁贾惶恐地问道:“难道,人类没有办法对付夜祟吗?”
“办法,是有的。”贾斯提斯解释道,“有两种方法能够杀死夜祟。”
“可以仔细说说吗?”
“自无不可。人类无法通过自身的力量对付夜祟,但人类可以借助到能够伤害乃至杀死夜祟的力量。
它们天性归于幽夜,故而必将被辉煌之日所排斥,光明本身对于夜祟而言就是猛毒。
所有没有得到宿体的夜祟,在辉煌之日升起,万丈光辉披撒之时,就自然会灰飞烟灭。
而即便是占据了人类身体的夜祟,阳光的照耀也会使它们变得虚弱,几乎与常人无异。”
贾斯提斯的解释让几人放下心来,夜祟至少不是全无弱点,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要论它们真正的天敌,那么便是枯荣之火与守夜之芒。
在过去夜祟不加节制地从幽夜门户中奔涌而出,世界被占据、人类被圈养的疯狂时代里,被逼迫至极限的人类终于获得了辉煌之日的神圣启示。
人们理解了火焰与光芒的力量,拥有了对夜祟的反抗乃至压制的力量,最终才一步步地,夺回了这个世界。
枯荣之火,就是一种通过仪式召唤出来的火焰,被这种火焰触及的夜祟,无论是否有宿体,都会不可避免地被燃烧殆尽。这种火焰与辉煌之日的力量同出一源,都象征了炽热、净化与正义。
守夜之芒,则是一种更为罕见的力量,能够在幽夜之中补全紊乱的空间,同时压制夜祟的力量,消融夜祟的本质,这种力量并非人人能够取得,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掌握,他们被称为‘守夜人’。
那是一段在黑暗中燃炬崛起的历史——但无可奈何的是,人们并不能从根源上杜绝夜祟的产生。
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也终于繁荣起来。
而夜祟这种杀不尽的怪物,也在目光难以触及的地方虎视眈眈着。”
贾斯提斯结束了讲述,看着面前几人凝重的表情,多少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感觉这些人对于夜祟几乎完全没有了解?
太棒了,秋白迟逐渐理解一切:
总的来说,对付夜祟,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尽量用阳光削弱,然后摆坛作法用火烧。
再让四位“外乡人”顺着问下去,那就是不宜外传的机密了,秋白迟选择稳妥应对。
秋白迟暗中指示几人把话题换到这座城市本身的情况上来,在场的五位外乡人多了几分对于这座城市的了解,而后这场晚餐就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时值近夜,辉煌之日的光芒暗淡地让人生出忧虑之情,秋白迟摸索着记忆,勉强赶在夜晚真正来临之前找到了自己的家。
见鬼,家的位置记忆这么模糊,吓死人了。
如果理智分析,秋白迟依稀记得,这座城市是有一位少年守夜人存在的。
他身怀守夜之芒的力量,能够防止门户产生,不需担心夜祟出现,所以夜晚并没有那么危险。
但出于更现实的考虑,他不敢赌。
——为什么灾难内部的时间点是现在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这是否与名为夜祟的怪物有关?
他还记得进入灾难时,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获得的指引,一时间思绪飞舞。
【您已进入样本空间01号,灾难核心:蒙受者。】
【遗留之言:“我承受了命运降下的盛大恶意,我是永被敌视的天真愚昧之人。”】
在这场悲剧中,究竟是谁蒙受了恶意,受尽敌视?又是怎样的真相被埋没于骨灰之中?
秋白迟当然很想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详细情况,而后以雷霆之势扫清一切造成悲剧的幕后凶手。
但是,身为挽留者的他,并没有得到这种程度的力量。
这个身份无疑给了自己许多的便利,但是并不是全知全能的超强外挂。
全然想不清楚,又漫夜无所事事,秋白迟躺在床上,决定遇到困难睡大觉。
这座白日里繁荣兴盛的城市,一到夜里就迅速沉寂下来,人们早早地休憩,已成为了日常的定式。
无人的街道上只有清冷夜风划过窗沿,带来如泣如诉的呜咽响声。
……
……
“救命啊!我丈夫被夜祟附身了!”
一道凄厉的呼救声贯穿静谧无声的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巨响和男性的嘶吼声。
“!”
秋白迟猛然惊醒,立马翻身起床,靠近窗台,不敢点灯也不敢开窗,悄悄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说什么来什么,夜祟真的出现了?
片刻之后,人类奔跑的脚步声从街道另一端渐渐响起,传说中的守夜人经过。
仓促慌乱的呼吸声彰显了他慌乱的内心,未知的金属碰撞声为其增添萧然凌厉之感。
秋白迟感觉上像是锁链之类的东西。
而后就再没有什么声音了,连夜祟是否被铲除都没有下声,秋白迟犹豫片刻,想要出门,但屋内地下却传来诡异响声。
“砰”地一声,地砖被推开,无光的狭小室内,一个人正要钻出来。
见鬼!
秋白迟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抽出腰间佩剑,对准来者。
“队长,是我,首领大人见您一直没去,就叫我过来催您。”那人手中提着一盏小灯,勉强能让秋白迟认出他的身份。
满面残疤,短发枯白,正是他的一名队员,今天秋白迟派去押送行凶的邪恶组织成员的手下之一。
这又是什么情况?秋白迟压根没有头绪,但见这名队员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鸽了什么约定俗成的事情,于是硬着头皮开始胡扯:
“啊,我刚刚听见了外面的异常动静,疏忽了时间。”
“首领要说的,正是那件事。我们走吧,队长。”
……
……
随着狭窄地道不断前进,秋白迟终于看到了道口的光,同时还有厚重儒雅的人声萦绕耳畔,光是听声音,都能不自觉地被对方吸引:
“我们掌握正义,我们手刃邪恶,我们是城市污秽的清道夫,是直面黑暗的处刑人。”
秋白迟加快脚步,一间建于地下的密所映入眼帘,人群环坐于四周,正中间是一位灰发老绅士。
他坦然地接受着周围所有人的崇敬目光,温和而充满力量地教导着组织内所有成员,该如何去保护这座城市。
察觉到秋白迟的到来,他暂缓了话语,向他招招手,“坐这边。接下来,我们该开始商讨一下正事了。大家,如何看待今夜夜祟出现的事?”
秋白迟顺着他的手,坐在了最内一圈的空位上,看上去是专门留给自己的。
秋白迟身旁一位中年妇人早已打好腹稿,率先开口,满是忧心忡忡:
“心怀不轨的歹人们与蠢蠢欲动的夜祟狼狈为奸,今夜出现的那只夜祟虽然很快被处决,但是却意味着那些恶党不再甘愿蛰伏……瑟斯金大人,我担忧,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园,危在旦夕!”
她的话引起了一阵认同,其他人纷纷点头,眉头紧锁,为这座城市的未来感到担忧。
“说得不错。”首领瑟斯金先是称赞她的回答,又接着补充道,“大家,我知道各位都是在心焦如焚着,但还请忍耐片刻,不能现在立刻参与到这件事中。”
“为什么?”一位成员问道,“瑟斯金大人,除恶一事,不宜拖延,否则只会让他们肆意妄为,对我们的城市造成更恶劣的破坏!”
瑟斯金如同一位优秀的老师,在学生面对疑难时,细心而耐心地解释着道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帕斯白。但是我问你,断其一臂,而后整日惶惶于他的下一次暴起作恶,抑或者彻底铲除那群恶党,使这座城市真正回归秩序,你选哪个?”
“这……当然是后者。”帕斯白犹疑了一会儿,但还是如此回答道。
瑟斯金点头,目光不再看向他,而是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与他们短暂对视:
“我知道各位心中与帕斯白有着同样的考量,但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恶党们的阴谋还未完全显露,只知道零星线索的我们,对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毫无头绪,所以我们必须忍耐。
我们要隐藏起对他们的敌意,表现的无辜又无知,要等待乃至引诱他们露出更多马脚,直至彻底明白他们的底细。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达成目的,最终以最快的速度根除他们的存在——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帕斯白急了,他的理智告诉他,首领的话的确是最顾全大局的考量,但是……
“大人,那在他们肆意妄为期间,对这座城市造成的破坏,该怎么办?”另一位成员发问了。
“这只是这座城市痊愈前的阵痛而已。”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