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悲恸挽留者

第十章【他要一切都如他所愿】

    因诺森特在珍藏的记忆中翻找一番,终于想起来贾斯提斯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翻起身,心中百感交集。

    最先涌出的是对旧友的怀念与其突然拜访的讶然,而后是一种横亘于心间的生疏感。

    这种他并不想承认的心绪很快隔绝了前者。

    他讨厌这样的情绪。

    走出卧室,看见贾斯提斯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浑身拘束。

    原来对方和我一样紧张。

    因诺森特这么一想,内心突然放松许多,鼓起勇气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贾斯特。”

    “啊,嗯,的确好久不见,因诺森特。

    我来和你说说话,因为我无法对现在发生的一切置之不理。”

    我无法对你的遭遇彻底漠视,我的旧友。

    ……

    ……

    处理着手上的公文,城主莫德瑞分神问向面前的手下:

    “有什么要汇报的?”

    “有人拜访了守夜人,就在下午。”手下简短应答。

    莫德瑞松开笔,抬头看着手下,沉着如渊,让人看不出其中深意。

    但受他驱使多年的手下却心知,这代表城主在意这件事,连忙详细说道:

    “查清楚了,拜访者叫做贾斯提斯,在多年前和因诺森特是童年玩伴,后来随着因诺森特成为守夜人而日渐生疏。

    他这次来,好像主要是因为看到了火洗台上的事情,想安慰因诺森特。

    另外,贾斯提斯还疑似为那个暴行组织的成员。”

    听到这里,莫德瑞不由烦躁起来。

    那个组织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自诩正义,凭着一腔无知热血肆意妄为,妄图凌驾于他苦心制定的秩序之上。

    偏偏他还很少能抓住对方马脚,对方的领袖比他想的还要缩头缩脑,宁愿割舍下属也要保全自身,这让他尤为头疼:

    “加快计划的推进速度,但要避免激进,防止民众的反应超出掌控。

    拉拢那位新来的守夜人,尝试让她成为我们的眼线,她所处的立场有价值。

    同时,加派人手探查贾斯提斯的一切关系网,即便抓不住他们,也务必要让他们在这段时间乖乖躲起来。”

    无论那个叫做贾斯提斯的家伙突然拜访因诺森特,是否是出于对方领袖的示意,这件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他也很难断定贾斯提斯会对因诺森特带来什么影响。

    “……另外,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他开始询问起别的事情。

    “都妥当了。那个老家伙对‘古本’如获至宝,最近一直在研究其中记载的仪式。”

    得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消息,莫德瑞轻微颔首,重新埋首于公文中,“你下去吧。”

    “是。”

    莫德瑞的笔锋在柔软的羊皮纸上划过,墨水流淌成文,一丝一缕地构筑起这座城市。

    他已经做了很多年城主了,他还记得多年前来此赴任时,对这座城市并无多少好感。

    但渐渐的,他意识到,只有这座城市,可以让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从此以后,他便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一点点将这座城市塑造成现在的样子。

    这座城市对他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今更是处于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时期。

    他要在高楼中填充无数细节。

    他要让一切发展都如他所愿。

    ……

    ……

    01号样本空间。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个守夜人,那就是他,因诺森特。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大叔是怎么回事?

    夜祟、火洗台、贾斯提斯来访等事情接连发生,让人头晕眼花,他早就感觉两只脚都轻飘飘的,仿佛不着地。

    本还想着守夜能帮助自己沉下思绪,回归正轨,却不料又有新的变故。

    “你就是因诺森特?”

    大叔借着手中提灯的光,打量因诺森特全身上下,而后很明朗的笑道,“我是厦姆,你父亲的同辈守夜人。”

    因诺森特一愣,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父亲没有说过有关这个人的事情。

    看到他些许怀疑的眼神,厦姆洒脱一笑。

    “他太严肃了,和我走不到一路。

    再加上,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训练的那几年,所以不算很熟。你不知道我,也正常。”

    这个解释倒是能说通。

    因诺森特听着大叔随口讲了些父亲曾经的事,都与他印象里的那个宽阔身影相符合。

    于是他相信了对方的话语以及身份。

    见他终于放下心来,厦姆便邀请他一起巡夜。

    “就让我代替你父亲看看,你的工作做的怎么样吧!”

    厦姆如此说道,鼓励着因诺森特。

    因诺森特便继续走起来,看向身旁跟着的厦姆,他问道: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嘛,有些大人的事情要办啊。顺便起了兴致,就在夜里出来逛逛。”

    厦姆神秘一笑,不再多说。

    显然,他并不想让这个话题持续下去。

    因诺森特不喜欢他的说法,“顺便起了兴致”“出来逛逛”,这些说法都随意过了头。

    哪怕能看出来厦姆的轻浮性格,这也让他难以接受。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举着提灯,漫游在无边无际的夜。

    风声穿过,将他们的脚步声吹向远方。

    无论守夜人的性格如何,有一件事很难改变:

    在无数次的独自巡夜后,他们会褪去语言的外衣,用纯粹的宁静激活感官,用体肤与心接触世界。

    他们会变得不善言辞、不解风情,同时具备敏锐的感知能力。

    他们看似沉默,实则在感受一切。

    这种静默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半夜,厦姆突然止步,告诉因诺森特:

    “我要走了。”

    “……干什么?”因诺森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应答道。

    “我说过了,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了。”

    厦姆揉了揉因诺森特的脑袋,很是爽朗地笑了两声。

    推了因诺森特一把,示意他继续守夜,厦姆找准一条小道,迈步离开,渐渐隐去身形。

    因诺森特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暂且将这件事记下,而后继续巡夜。

    他举着提灯,让无根的火苗绽放柔和的光,那光并不刺眼,却能延伸至很远的地方。

    一切都一如既往。

    他心想,这才是现在最应该要做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