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久说

第十九章 攻寨

    方宅内,一道彩焰升空。

    不多时,院中占满,略观近七十。

    连云看向萧案生:“这些...是经过挑选的精锐,虽不算多,但兵器...各样精通。”

    彩焰,是连云手中唯一持有的焰火,它仅能调用各队中挑选的精锐,同时偶含着一个隐匿的信息——社主,危。

    这个信息的特殊性,决定了彩焰的性质——它从谁的手上发出,来人...便听谁号令。

    “...诸位,此番,是为了众多女子...”连云缓而又道,“...也是为社主。”

    台阶下,众人心中似早有预想,但闻其此言,眼神更显坚定。

    这些年来,作为社主,戗画慎思慎行,少动干戈,未曾让“廌业”经历过风浪,循按着她与连云的初衷,不为扩张势力,只是......尽可能地庇护。

    ...尽可能地庇护着,那些跟曾经的他们一样,无处可去,又无处可归的人...

    在萧案生的眼里,他虽尚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愿意随戗画、这样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调遣,但这一刻...亦为之触动。

    “你打算...如何布网?”

    连云闻言,看向萧案生,听闻其是定安侯萧远的独子,长年驻军西疆,很是好奇他的想法。

    “...依砚书兄看呢?”

    萧案生不清楚连云会如何筹划,但为了她,他们必须达成一致:“我的看法......正攻先发,侧高防护...日落之前动手。”

    连云闻言,眉间微拢,虽明白萧案生的安排合理,但是...他是昨日午时才传信了各地,最近的是恭州,最快也是今日午时授信,不知他们会何时动手,万一此处落逃惊动了那边...

    ...那就...尽数留下吧...

    连云缓而望向萧案生,片刻释然。

    “好。”

    午后,西坡。

    寨子里一片欢闹,一群粗糙男人罕见地各自捧着一大团红绸四处张挂,还不时地讨论,这个挂哪儿,那个怎么挂,像一群欢喜备嫁的婆人妇人,未成想,竟也能将这粗俗鄙落的山寨布置得满堂结彩。

    一眼望去,整个山寨似是着落成了一副红颜的观音娘像,显得庄重而又艳然。

    寨子顶台的正中,站着一身着红色衣袍的男人,一头黑银交纵的落发,虽未遮住他立挺的脸廓,但却使其...透出一股违和的苍白。

    底层的偏落处,女郎一身金绣红衫,丝髻未挽,珠钗未簪,仅以红绸半拢青丝。其不持团扇,亦不披红盖,无论高处、远处,皆能明晰。

    众人眼下,闹语之间...她依旧面容乏淡,负手缓行,劲毅地独自往高处而去。

    元厉看着那女娘一身红衣,从阶下朝他走来,好似幻象一般,未曾想过...他也会有这样一日。

    只见她行于阶前,驻足立定,不再动作。

    元厉缓缓上前,忽伸手将其一把扯入怀中,两人眼神对持,瞬时阶后一哄而起...

    ...又于哄闹声中,将其扯入厅堂...

    酉时初。

    萧案生带十五人由侧脚绕行。而西坡脚下,连云及近六十人分散隐匿。

    “萧大哥,我们就在这儿放暗箭,不下了去吗?”

    萧案生见汤田一副垂头耷耳的样子,想起他方才不依不饶地要跟来,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虽不起眼,但很重要。”

    萧案生这样安排,不过是想起...她往日的行事,都是为了保护她的人。

    日光渐渐移落。

    厅堂内,元厉倚坐于榻上,一手持着酒杯,杯中的酒早已饮尽,未曾放下,也不再酌。

    几近三个时辰,他的视线仅落在厅下那个女人的身上,却只见她懒懒散散、左顾右盼,不曾看他一眼。

    忽而,她的视线落至旁侧的剑架...

    ...那剑,实柄、厚身、锋刃...未置剑匣,也未入剑鞘...就那样,豁然地躺在那儿...肆无忌惮地,发散着刺透骨骸的寒气...

    “喜欢?”

    元厉盯着她,嘴角不禁扬起,眼神忽而放柔...终于见她缓缓转头,眉眼如画,皮嫩肤皙,身形紧实,让人神醉......然而,待她视线落定,望进眼里,尽是厌恶...

    忽心下火起,起身行至其面前,伸手掐向脖颈,拉近提起,将欲吻下...

    “当家的!有人打上来了!”

    见其闻声出手,挣脱了他的钳制,元厉的眼神却毫无惊异。

    “...是你。”

    “...不算。”

    戗画神色漠然,若按她的吩咐,应是明日午时,不过...正好...很好...

    “哼......呵呵......”

    元厉闻其能言语,不觉惊奇,也不觉愠怒,反而欣喜...兴奋...看她的眼神愈加炽热...狷狂...

    “滚!”

    见其一吼,报信的人闻声落逃。

    片刻,戗画出手......

    此刻,在连云“不失一人”的吩咐下,众武廌别无他想,无所犹豫,无所钳制,眼观四面,不漏一人,由下至上......可谓,层层递进。

    此寨...骁勇之人不乏,若论他们单拼,武廌也难免损失惨重,然而...攻寨,并非斗殴。侧坡的冷箭,亦不因偷袭而耻,无须脸面,分毫不让,这才是——“不失一人”。

    满寨遍处,血珠四溅,染红了青阶,于阶隙间溢往各处,形至各样......远远望去,胜似观音娘子空手生花...甚美...甚艳...

    厅堂之内,戗画已然力乏...

    元厉借势将其按至山柱,钳其手腕绕过柱后,嘴角噙笑,眉眼轻佻,贴近至其无法动弹。

    二人身形紧贴,戗画只觉他胸廓起伏剧烈,以致她难以呼吸,忽觉左手被其松开,却见他毫不防备,抬手穿过她的肩发,抚至后颈,用力掰起。

    一番眼神对峙,戗画漠然地看着他的脸缓缓贴近眼前,左手置于腰后取物......紧攥,出手。

    只见他眼神一震,而后恢复,对她浅浅一笑,神色释然,仿佛在说......不欠你了。

    元厉依旧看着她,在她身前缓缓倒下,而后见她蹲下,将伸手至他的脖颈,看着他...

    “我的东西...得还我。”

    话毕,毫不犹豫地...抽出银簪,顺便用他的衣摆擦拭,渐渐地露出了凹凸有致的竹节。

    “......名...字......”

    戗画看着他,良久...

    “你的,忘了;我的...凭什么告诉你。”

    “...哼...呵...呵。”

    ...你...还是你...

    “戗画!”

    连云冲进厅堂,一眼便看见蹲在一个...一具尸体面前的戗画,忙跑过去一把将她拽起,来回翻看,随即便扬着嘴角叹气。

    戗画看着他,也跟着他深叹了一气,而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连云察觉她不对,无意地瞟了眼地上的尸体,未瞧清楚又立即回头,仔细地看清了...

    ...是他...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那这里...这里又是...

    连云忽觉脚下似被熔浆灼烧,连退数步。

    “他死了。”

    闻言,他看向戗画,见她双眼漠然,神色如常,而后在她的眼神中渐渐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