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琛思忖，要不要当逃兵？就像绣春刀的主角们那样换一种活法？不过会有海捕文书发回原籍，从此只能改名换姓生活，还得担心有“加钱居士”那样的亡命之徒揭老底要挟。

    那样还是风险太大。

    贾琛皱了皱眉，决定多了解一些情报再说，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满脸殷勤道：

    “百总大人，为什么说我们今晚都会死在这里呢？还请大人解惑啊，就算死也做个明白鬼啊。”

    高瘦的王百总呼出一口白气，双手拢在略新一些的棉甲中，叹道：“此事原本不应该与你们说的，不过事已至此，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反正快死了，讲了也无所谓。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种大雪天来攻打建州鞑子守卫森严的凌河城吗？”

    听他这么一问，帐篷你的众人纷纷侧目，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期待，毕竟这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大消息。

    人前显圣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这王百户见到众人的热切期盼的眼神，心中也不免有几分得意，咳嗽两声，拢了拢棉甲的袖子，道：

    “我也是听孙千总说的，事关机密，大家可不要乱传，毕竟咱也不是那爱嚼舌头的人。”

    见到众人坚定的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把听到的秘密烂在肚子之后，才缓缓道：

    “如今二圣临朝，我们的辽东经略、李再晋大人是太上皇任的旧人，最近刘中丞、刘承宗大人奉旨巡边，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的。这中丞大人可是帝师，皇上的头号心腹，他来巡边肯定想找个差错把经略大人参免了，换一个支持皇上的新人。”

    “听说前天在山海关，中丞大人怒斥经略大人迁延不进、畏敌怯战，弄不好就要革职查办。所以经略大人才在这鬼天气亲赴锦州卫，又连夜动兵，说什么都得打上一仗。

    “既是经略大人给中丞大人的交待，也是中丞大人返回神京时给皇上的交待。

    “而我们这些人呀，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个交待的小小冤死鬼！”

    哪个时代都一样，大人物斗法，小人物遭殃！朝堂党争之间抖落一粒灰尘，落在这边关就能砸死几千冤魂。

    贾琛心中感叹，不过他很快收敛思维，现在以他的能力，还有机会做一些改变。

    帝师？回京？贾琛在这话中敏锐地提取到两个关键信息，心中隐约感觉这是一个机会。他皱眉问道：

    “我们从军不就得打仗吗？再说这次有经略大人亲自督战应该是好事吧，怎么能说是冤死鬼呢？”

    贾琛问完，其他人纷纷摇头，眼神黯淡。

    王百总呼出一道悠长的白气，双手拢在袖子中，缩了缩脖子，道：“你说得理是没错啊，只要攻破凌河城，把城里的鞑子都杀了，那自然不用冤死，还有大功呢！

    “经略大人还说，如果攻下凌河城，立下先登、斩将、夺旗诸大功者，还可以跟着中丞大人回神京，受皇上封赏。”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冷笑一声，叹气道：“可是，这可能吗？我们这些年里，莫说攻下建州鞑子的城池，就是野地对垒，我们赢过一回吗？”

    瑟瑟发抖的边军们纷纷摇头，眼神黯淡，神情默然。

    王百总接着道：“对啊，一直就只有鞑子打我们的份嘛！现在竟然让我们在这种鬼天气进攻鞑子控制的坚城，怎么可能打赢嘛？不要说鞑子出城反击，就是他们完全不理会我们的进攻，待到3日后，我们也都冻死在城下。”

    “要我说，这经略大人根本就没想着今晚能打赢，就是想用我们的命，换中丞大人一个宽恕的机会！”

    说罢，帐篷里的众人叹气声此起彼伏，不一会，有人已经在低声啜泣。

    这些年来，辽东边军注定葬尸荒野，这就是命啊！

    有人在帐篷中啜泣，喃喃自语：

    “我在老家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啊。”

    “可怜我那孩儿，再没有机会见着了。”

    “唉，我家中还有70岁老母，不知道将来谁来奉养。”

    这是众人面对死亡前的执念，亦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但大家又都知道，这些感叹也毫无意义，他们会像过去几十年里的辽东边军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辽东冰雪之中。

    众人叹息之际，贾琛心中却在开始盘算，这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只要立下大功，就可以与帝师一同回京。

    那就可以与红楼十二钗的美人人有交集啦，说不定还可以从此攀上帝师这条线，从此平步青云！

    按照那个世界的时间线，现在距离建州鞑子被小冰河期驱使着入关还有十几年。

    根据那个那个世界的历史知识，对应的明末镇守辽东的朝廷大员和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好下场，沦为了党争的棋子。

    要阻止这一切必须先回神京，壮大自己的朝堂势力，然后再考虑出镇的事。

    朝中有人好做官，只有做到简在帝心，立下卫霍之功才可能平安无事。

    如果只在辽东混，迟早是死路一条，最多混成岳武穆的风波亭、袁崇焕的菜市口之故事。

    至于荣、宁二府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咳咳，那只是顺便的事。

    想通这一节，贾琛顿时感到念头通达，把那当逃兵的想法压了下去，全力筹划攻城的事。

    接着，他通过旁敲侧击的聊天，从王百总那里得知了不少情报：这次进攻目标凌河城是建州鞑子的前沿阵地，实际上是一座堡城、兵城，里面有1000多鞑子兵，并没有其他百姓。

    这凌河城原本是大周耗费钱粮修建用来抵御建州鞑子的，却不想反被鞑子夺了，成了他们攻防兼备的据点。

    城高两丈、防护完备，扼守要冲、易守难攻。

    简单地说，这就是一块铁板啊！

    不过为了那众多红楼美人的幸福，贾琛下定决心：就是铁板，也得给它踢破！

    众人唉声叹气之时，贾琛突然起身。

    “贾什长，你去哪啊？很快就要集结了！”王百总看着往帐篷外走的贾琛，眉头皱起，不知道这个二愣子又准备做什么。

    “我去小解。”贾琛起身，从人堆里挤到帐篷门口，回头道：“我很快就回来。”

    “你不怕冻掉啊……”王什长还想交待，不过贾琛已经离开帐篷，已经听不到了，他喃喃道：

    “唉，今晚都得掉脑袋，掉二两肉确实也算不上啥事，反正这辈子也没有机会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