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琛出了帐篷，并没有去小解，而是一路摸到马棚，守马的士卒已经缩到中军帐篷那边上取暖去了，那里有生火，温度要高不少。

    他掏出一块破布把马嘴捂住，跨上马匹，按辔徐行，还对营寨中巡视的卫兵频频致意，大有一副“我是老板派出来的亲信，你们看着办”的意思。

    果然，凭借他胯下那匹只有千总大人才配骑的骏马，他在营中畅行无阻。

    这就好比开了老板的车回公司，就算里面没有坐老板，保安也会殷勤的起身开门并且敬礼一样。

    您问万一就有那不长眼的人咋办？

    不会的，因为真有那样的二愣子，也早就调离了这卫兵的岗位，毕竟边军糜烂至此，哪还有真正忠于职守之人，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出营门的时候，哨兵倒是阻拦了一下，贾琛只是释放着久为上位者的凛然气势，冷冷道：

    “我是主帅派出的亲卫斥候，误了我的事，仔细你的小命！”

    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哨兵看着装扮上并不像斥候的贾琛，又看了看他挎着的战马，立刻放行了。

    这也多亏这个时代一没有对讲机，二没有摄像头，而且哨兵也没有夜间口令这种玩意，否则就得露馅。

    贾琛出了营寨，立刻纵马奔行，路上的雪很深，不过已经有来往的斥候留下的痕迹，倒也不必担心迷路。约莫一刻钟后，贾琛见到了他们的今晚的攻击目标——凌河城。

    这城的情况与王百总说的差不离，城墙高度5米左右，城墙很完整，即使这样的天气，城墙上的鞑子卫兵依然警惕。

    而且这城一侧靠近陡峭山脉，另一侧是已经结冰的河流，把平坦的道路生生截断，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是这结冰的河流，贾琛下马，仗着自己的武道等级，踏着冰面绕到凌河城的背侧，把周围的地貌特点都记在心间，然后返回。

    此时，中军大帐里，正中间的地面上生着一堆篝火，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升腾的火苗稍稍驱散了些寒意。

    辽东经略李再晋一身戎装，面色凝重，坐在一张临时搭就的条案之后的虎皮靠背椅子上，与诸将研究攻城事宜。诸将围着火堆而坐，将双手伸到靠近火苗的位置，依然感受不到火的热量，一个个都是唉声叹气，表示对今晚战事的无奈。

    对于现代军事常识，这就相当于作战指挥中心了。

    李再晋已经把必须打这一仗的重要意义反复说了几遍，见到大家还是兴致缺缺，只能拿出“老子官大，你们必须听老子的”态度，浓眉一挑，肃然道：

    “你们锦州卫地处与鞑子对阵的最前线，最近半年来却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这像话吗？！不要给我解释说军户逃亡十之七八、补充的营兵多是充军流放之徒不堪大用、军饷两年没有足额发放、棉甲破旧武器破损没有补充这种屁事！

    “这种困难大家都知道，也不只你们锦州卫是如此，整个辽东镇到处都是如此，这些困难我已经上报朝廷，以后会慢慢得到解决。

    “现在摆在眼前的我们要克服这些困难，要打仗，要立功，要让朝廷、让皇上看到我们的价值！

    “所以今晚这一战，不论结局如何，都必须要打！即使攻不下城来，我们也要将锦州卫的3000兵卒大半消耗在凌河城下，向君父表明我们辽东边军悍不畏死的决心！”

    诸将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解决问题只有大饼，索要成绩急得一批，这事谁听了不恼火。

    但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主将都这么说了，还有啥说的。

    所幸大家都是老江湖，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是有一套的，攻城是不可能攻城的，这辈子都攻不下鞑子的城池。

    不过让小兵去送死以示战斗决心，倒是有一套常规操作。

    具体做法就是猛攻鞑子军，让边军死掉一大批，这个过程中总能杀伤几个鞑子兵，到时候再将从鞑子军那里买的军服给一些死掉的小兵换上，割下他们的首级，这仗也算是互有胜负，陛下也就不能再追究什么。

    毕竟死了那么多些悍不畏死的边军死在鞑子城下，诸将又都是亲冒矢石、百死一生，鞑子兵也死了不少，攻城之战也算是互有胜败、功败垂成吧。

    对于一支缺衣少粮的边军，还能打出这样的结果，陛下不下恩旨褒奖就算了，如果还降旨责罚，就多少有点不礼貌了吧。

    李再晋见诸将再无言语，双手按在身前的条案上，总结道：

    “刘中丞还在山海关，明天就会赶过来，所以我们必须今晚就发起进攻。诸将听令！”

    诸将纷纷起立，拱手而立，面朝李总兵肃立，齐声道：

    “卑职听令！”

    李再晋肃然而立，道：“本将决意，于今夜子时对凌河城蚁附攻城！

    “左部千总马振，领本部1000战兵，进攻凌河城左侧诸门。中部千总刘鸣，领本部1000战兵，进攻凌河城正面。右部千总赵陌，领本部1000战兵，从冰河进攻凌河城右侧诸门！”

    “诺！”众将齐声道。

    就在诸将准备领命离开中军营帐的时候，突然听到营帐外有喧哗之声，还有“哇哇”的惨叫声。

    众人心中一惊。

    莫非是鞑子兵劫营？！

    可听动静又不像，没有大军扰动的声音。

    随即有亲卫进来通报，门外有一个姓贾的什长闯帐，说是有破敌之策要呈报给经略大人。

    李再晋听完，坐在自己的虎皮靠背椅子上，微微皱眉，然后道：

    “小小什长，也敢妄言兵事，还惊扰中军帐，拖下去打100军杖，让所在的百总过来领人！”

    亲卫面有难色，迟疑了片刻，道：“经略大人，我们刚才就要打他军杖来着，可是，我们打不过他。”

    李再晋怒道：“你们多少人？”

    亲卫尴尬道：“中军帐值守亲卫一个小旗，10人。”

    李再晋错愕：“10人，打不过一个什长？！他是关云长在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