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琛离开之后，秦业忍着身体的疼痛，从女儿秦可卿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一夜之间，竟然欠了贾大爷这么大的一个情分。

    若没有他出手，自己这身老骨头就要躺棺材了。

    如此看来，刚才倒是自己多心了。

    得知贾琛竟然取了秦可卿的足底血做药引子，他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刚刚有机会搭上贾府的关系，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若贾府知道了这些事，怎么可能与女儿定亲？！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再忧心这些事。早上卯时许，两个衙门公差又来了，他们送回了昨晚带走的刘芳嬷嬷，并礼貌地打听秦大人的病情。

    得知秦大人醒过来之后，他们马上回去禀报衙门。没过多久，便有一个身着四品文官官服的瘦削留须中年男人带着随从走近秦业的宅子。

    他是刑部员外郎、金朗，陪同着一起过来的还有秦业以往的随行椽吏、周贵明也跟着过来了。

    秦可卿退让到其他房间，把秦业所在的房间留给这几位大人，赞成则在另一边的房间里，靠着木墙听另一边的动向。

    刑部员外郎金朗笑道：“秦业大人，本官也是受衙门所托，过来问你几个问题。”秦大人有官职和功名在身，不必过于在乎别人的闲话。

    秦业叹了一口气，仍然躺在床上，举手行礼道：“金大人，秦某素知道金大人为人公正，此案由你们负责，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他回想了在高台上最后那段时间的精力，把怀疑的目光定在了那些工匠的手艺上。

    一准是那些工匠们为了赶工期，出现了纰漏！

    不过，金朗还没有来得及问第一个问题，站在他边上的椽吏周贵明插话道：“秦大人，你从材料商人那里贪污的那些银两到底放在哪里了，交出来罪责会轻些。那些人可都交待了……”

    金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制止了继续往下说。然后拿出纸币，随即有两名随行椽吏进来，支好了桌子，置好笔墨，将金大人的问话和秦业大人的答话记录在案。

    秦业：？？？

    这说的是什么话？

    老子哪有贪污？

    确实是拿了材料商人的800两银子回扣，不过那就是俗例而已，在工部管工程的人官吏们，哪个不是这样？

    材料商人那边也有这笔银子的预算，他秦业不拿，其他人也会拿。

    而且他得到钱之后，大部分都送给了领导，还有一些分给了下属。

    800两银子中，他秦业只得了40两，这哪能叫贪污呢？

    他沉吟片刻，忍着身上的疼痛感，道：“金大人莫不是弄错了？我家境清贫，怎么可能贪污呢？而且贪污这么多？

    “若大人想要询问那楼台垮塌的事，我推算必然是那工匠建造过程中为了赶工期，出现了纰漏。”

    “秦大人，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装了，快些老实交待吧，否则只怕后果会更加严重。”听到他如此不上道，金朗断然喝道：

    “那楼台是皇上和太上皇都在关注的工程，建造所用的银两本就是内帑，皇上的私房钱，你竟然敢贪污！

    “材料商人那边已经审过，他们的账本记得明明白白，你在采购材料的过程中，一共收取银两810两，现在第一步，请把这些银两退回来。

    “至于你说的工匠问题，他们确实有些问题，但衙门已经查明，他们的问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仍然是材料。”

    那周贵明又适时补充道：“秦大人，你就交待了吧。衙门那边，工匠头领李根山已经交待并且作证，在建筑过程中就看出了材料有问题，曾经提醒过你，可你对他们说这些就是上好的材料，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只管建造就好……”

    接着，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秦业感觉自己遭遇了雷击一般，他瞪大眼眸，心说怎会如此？

    那李根山是自己一直合作的老人，双方配合默契，平日里就和朋友一般，怎么会如此构陷自己？！

    沉吟片刻，秦业大声道：“金大人，冤枉啊！冤枉啊！那李根山就是在作伪证污蔑我！”

    金朗冷冷笑道：“秦大人，你的官职还未革除，因而让你躺着受审，但你应该清楚，这么大的案子，最后必然要有人人头落地、充军流放！你现在快些把赃银交出来，罪责会小一些，我们审理的报告也好写一些。”

    躲在隔壁厢房中的秦可卿只感觉心脏一沉，好不容易把父亲救活过来，怎么又要面临牢狱之灾？！

    她很想冲过去，大声道：我们现在就退银子！

    可是他知道，父亲根本拿不出这些银子来，自己也拿不出这些银子来。这一刻，她才更加深刻地理解昨晚贾琛说的，到处都需要用银子的话。

    另一边。秦业鼓了鼓勇气，道：“那些银子，我只拿了……还有……”

    可只是说了几个字，便无法再往下说。因为他知道，把那些名字说出来之后，会被记录在案，然后那些人会看到这些记录。如此，他就万不可能活命了。

    现在这样顶着，如果合理地疏通关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沉吟片刻，秦业叹气道：“金大人，银子的事，还请宽限些时日，我一定尽快补齐上交。”

    金朗点头道：“秦大人，这才是正经的态度呢！”

    这个问题解决了，他把衙门那边的审理情况对秦业作了简单的通报。昨晚，刑部、工部、京兆尹三方联合会审，把相关人等都查了一遍，最后确定最大的问题就在他秦业身上。

    只是之前认为秦业必死无疑，人死债销，也就从轻发落算了。

    而现在他竟然活了过来，那事情的性质又不一样了，必须要给皇上和太上皇一个交待。首先就是银子要又交待，这是皇上的口谕中特别提到的。

    皇上亲自掏的腰包，你们竟然把它贪污了，还给弄出了豆腐渣工程？！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