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答应将800两银子补上之后，负责协助审理案件的刑部员外郎金朗又宽慰了秦业几句。

    大意是：秦大人请放心，你既然已经把银子退回去，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次审理案件的是刑部、工部、京兆尹三个衙门，皇上和太上皇都在关注，我们一定会秉公审理。

    秦业也按照官场套路回答了一些套话，大意是我一定相信朝廷、相信衙门，积极配合案件调查审理，不会乱来。

    金朗达到目的之后，满意离去。

    这次总驿馆楼台垮塌一案，由京兆尹许松大人主审，刑部员外郎金朗协助审理，工部名义上陪同审理，但本来就是他们衙门出事，所以基本负责协调而已，这次安排的也是一个不通俗务的员外郎——贾政。

    这个案子说大其实也不大，因为整个楼台垮塌并无人员伤亡。现场的砖石木料一部分毁坏，还有一部分可以再利用。

    若不是皇上和太上皇的特别关注，以及这个楼台的政治涵义，基本上各方打个马虎眼高抬贵手也就过去了，只要在时限里把它重新修好就行。

    现在这个案子得到皇上和太上皇的关注，故而不能轻易地揭，最难之处在于，这涉及到了行业收回扣的潜规则。

    如果秦业坚持把这个潜规则揭露出来，把上下收了银子的人都给供出来，那就会变成大案，上上下下都不好收场。

    秦业既然答应，补“赃银”，也就是差不多承认了所以的罪行，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的锅都背在了身上。

    有了这个态度，负责审理此案的刑部、工部、京兆尹心中也算是一块石头落地了。

    金朗离开之后，秦业的椽吏周贵明还留了一会。

    他委婉地传递了这次献俘仪式所有工程的总负责人、工部侍郎宋应兴大人的嘱托，核心就一个意思——让所有的案情到你秦业这里为止，不要随意攀咬！

    工部会出面协调，帮助减轻你的罪责。

    秦业默然，点头。

    外人都离开之后，秦业躺在床上，满目凄然，陷入了沉思。

    秦可卿从外面走进来，端上了一碗熬好的中药，伺候秦业服下。

    她云鬓有些散乱，未施粉黛却依然娇媚动人，刚刚旁听了两个大人与秦业的对话，心情略微好了一些，看到父亲依然面容凄苦，疑惑道：

    “爹爹，你身上又不好吗？”

    秦业摇头，挤出一抹笑意，道：“贾大爷的治疗法子效果很好，除去双脚不能动，身体已经好多了，身上也不痛，你不用担心。”

    秦可卿收好药碗，又帮秦业擦去嘴角的药渍，柔声道：“那爹爹为何还如此烦闷，刚刚金大人，还有工部的宋侍郎都说会帮爹爹说情的。现在只需要把那810两银子补上便行了，大不了典当一些家产，再找亲友借一些。”

    “哎，此事……”秦业苦笑，这话起了个头，便不再往下说。

    他在朝中为官多年，也不是什么官场小白，当然知道工部侍郎所说“减轻罪责”云云，都是在用温言哄他认罪而已。

    金朗都已经说明，这个案子会有人要人头落地、充军流放，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他秦业了。

    只是这些话，与女儿说也是无益，徒增她的担忧而已。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把银子补上，自己扛下所有罪责，然后换儿女一条生路。

    他沉吟片刻，道：“可卿，你说得对，现在想办法凑银子方是正理。你去我书房，书桌右边的中间抽屉里面有一个暗格，打开后，里面有120两银子，原本是打算给置办嫁妆的，现在只能先顾眼前了。

    “然后，再帮我把纸笔拿来，我些上几份信，找几个至交亲友借一借。”

    他顿了顿，看着坐在床边小凳上温婉可人的秦可卿，叹气道：“只是这样，便苦了你了。原本荣宁街的贾家宁国府早两天有来打听你的婚配情况，似有意结亲。我家可卿原本有机会嫁入那钟鸣鼎食的公侯之家的，现在有了爹的这个案子，只怕……”

    “爹爹，你不用忧心，”秦可卿挤出一抹笑意，伸手帮父亲整理好床边的被子，道：“古话说得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只说明女儿原本就没有那个命。而且，女儿从未指望嫁入那种高门府第，只盼爹爹能平安便好。”

    若是在昨天之前，她却是有些期待能嫁入好些的人家，至少进了那样的人家，不用每天再为银子花销担心，不用每天精打细算，父亲和弟弟也能顺带地过得好些。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她已经基本认定，这辈子只能嫁给那贾大爷、贾琛了，而且从短暂的接触来看，他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也不讨厌。

    父女两人各有心事，又相互劝慰了一番，而后秦可卿便按照父亲的交待，让下人去几个亲友家送信借钱不提。

    另一边。贾琛回到总驿馆的临时住所，喜儿姑娘已经带着几个随从把整个院子都收拾了一遍，在是和在辽东时候一般，随从们住在门房，女眷住在后院。

    喜儿见到贾琛回来，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的，撅着小嘴，一副“我不高兴，快哄我”的样子，抬眼道：“琛大爷，你怎么才回来，害我担忧一晚上。”

    他瞟了一眼大厅桌上的几个碗碟，惋惜道：“昨天晚上驿馆送来了红烧肉，四喜丸子，还有烤鸭。我想等你回来吃，结果……”说着，她的肚子还发出了一声“咕咕”叫唤。

    贾琛揉了揉这个小姑娘的头发，心说让这个吃货看着这些好吃的一晚不能吃，确实是受苦了，笑道：“不一定非得等我的，你饿了就先吃嘛。”

    喜儿鼓了鼓腮帮子，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行？大爷在外面那么辛苦，我怎么能吃独食！在家的时候，我爹出去打猎，我娘也都是等爹回来才吃的。”

    贾琛笑了笑道：“好啦，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快去热一热，我们一起吃。”

    他又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喜儿，道：“还有这一包，也拿出热一热，外面太冷，走了半路便凉了。”

    喜儿打开纸包，看到里面竟然有肉包子、驴肉火烧、肉夹馍、糖葫芦，她心中的怨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兴高采烈地拿着端起碗碟和纸包往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