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感觉更加疑惑，他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站在金朗大人身后的工部营缮司周贵明道：

    “周贵明，我记得那工匠队并无副头领吧？

    “工匠队里似乎也并没有一个叫李二虎的人。”

    怎么金朗通报的案情与自己知道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工匠头领不明不白的自杀死了，竟然在死之前坦白了自己并不存在的罪行，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副头领，作了许多并不存在的证词。

    这些事周贵明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啊，怎么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你二虎带着工匠与我们合作这么久，您怎么转头就忘了？”周贵明表情冷淡，点头道：

    “也是！秦大人一向只与那个工匠头领李山根交流勾兑，原本就与其他工匠交流不多。”

    秦业还想再争辩几句，刚刚开口便血气攻心而咳嗽，只说出了一个“你……”便被金朗大人抬手阻止。

    金朗叹气道：“秦大人，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今日让我等再来找秦大人，便是京兆尹许松大人念在同僚之谊，知道秦大人行动不便，只要秦大人补上贪墨的银子，再写一封认罪书交待自己的罪行，便可以不用去京兆尹衙门大堂。

    “只在家中等着最后的判决即可，而且秦大人放心，许松大人在给皇上的案情报告中，也会特别提到秦业大人的坦白情状，尽力减轻你的罪行。”

    秦业满目凄然，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自己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距离那旋涡越来越近，不论他如何挣扎，最后都免不了要卷进去。

    到了这個时候，他知道自己再坚持翻案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就自己这个身体，也不可能去现场调查询问，也不可能拿出新的证据来。

    他默然许久，叹气道：“金大人，此事……能否容我在想想。”

    金朗大人淡然点头道：“既然秦大人如此说了，我若强行不许，也是不近人情。事已至此，我便承担这份责任，许你今日一天时间考虑。”

    他看着秦业，肃然道：“明日这个时候，我还来，不过会带上京兆尹衙门的衙役，若那时秦大人不能交出银子和认罪状，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强行带秦大人去京兆尹衙门听审了。”

    说完，将袖子一甩，带着自己的随从，转身离开。

    那营缮司椽吏周贵明留了下来，待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满脸神秘地对秦业道：“秦大人，或许你心中也有许多疑惑，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你早些交待了罪行，也省得再多吃一轮衙门大刑的苦呢。”

    秦业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心中一肚子的话也不好再说，只得叹气道：“可是此事……（也过于诡异，过于黑白颠倒，比如……）”

    周贵明不让他再往下说，脸上带着笑意道：“秦大人，你目前面临的局面确实凶险，但以小人观之，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他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房中，缓缓道：

    “那宁国府的贾珍将军托我给您带句话，您缺的银子他有门路，今日就可以拿到现银，利息也不会多收。减罪的事，他也可以代为奔走。”

    周贵明坐在秦业大人的床沿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秦大人，贾珍将军想要条件，相信你已经知道。小的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不止你会好过些，你的女儿也能得到一分生机。这么死硬的扛着，有什么意义呢。”

    秦业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疑惑，原本已经决定打碎牙和着血往里吞了。

    周贵明的这么一番话，让秦业心中又激起了几分火性，怒道：

    “周贵明，你一个小小椽吏，原本就是涉案之人！也想要在这案子中上下其手吗？！”

    周贵明皮笑肉不笑地道：“秦大人确实好大的火性，昨日骂走了宁国府的管家，刚才气走了刑部的陪审官，现在又要对我开刀？伱原本就比我官大，平日里也没有把我当人看，若骂我一顿能让你好受些，你便骂。”

    他顿了顿道：“不过你也知晓，我说的都是实情！忠言逆耳，还请秦大人仔细斟酌！”

    “除了贾珍大人之外，小的实在不知道，还有哪个愿意与你秦大人的这些破烂事有牵扯！又有哪个真的在意你秦大人的死活！”

    秦业被他这话怼得神情一滞，哑口无言。

    他的话难听，说的却是实情，最近几天，愿意借银子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是牵连到这个案子中来。

    正在这个时候，身着青色常服的和善中年人走进秦业的房间，他接话道：

    “周贵明，你身为椽吏，连官品都没有，竟然敢威胁朝廷大员！真是好大胆子！

    “我只要参你一个以下辱，便可以定你一个死罪！我想那宁国府的贾珍大人也不会专门花钱来为你脱罪！”

    来者是贾琛委托过来的驿丞杨远，他过来已经有一会，不过那时候金朗大人在内，他一直在前厅等着。

    直到金朗大人离开，他说找秦业大人有紧急要事，刘嬷嬷不敢耽搁，便引导他来到后院里，却不想听到了周贵明说那些话。

    杨远不等刘嬷嬷通报，便进入屋里，仗义执言。

    那周贵明被杨远这一通好骂，身体像着火一样从秦业床沿边下来，跪地磕头，道：

    “杨远大人，饶过小的这一次吧，小的这是猪油蒙了心，失了神智，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远冷冷道：“滚吧！也会去告诉贾珍将军，以后不要来打扰秦业大人！”

    秦业大人一时弄不清杨远的来意，问道：“杨大人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杨远迎着秦业疑惑的目光，躬身行礼道：“秦大人，你原本就是在我总驿馆的区域内摔伤的，过来看看你也是人之常情。”

    他故意看了刚爬起来准备离开的周贵明一眼，笑道：

    “也省得有人说，没有人在意秦大人的死活！”

    秦业大人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许多委屈，不过见到有人愿意来看自己，为自己说话，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疲惫的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道：“刚才的事，秦某谢过杨大人！不过此事没那么好解决，杨大人还是不必再管。”

    杨远大人哈哈笑道：“我原也是不愿再管，可禁不住有人愿意管。”

    “谁啊？”

    “贾琛、贾润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