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紧紧地盯着黎暗手中的魔卡，神情十分凝重，心想：为什么是洞天卡？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方才导师们的惊骇。

    按照魔卡理论，白露作为节气，化为魔卡后理应是和寒露一样的轶事卡。但是，黎暗手中的那张白露魔卡，却是洞天卡。

    先前她从容镇定，是因为她清楚上一位无相原体也做过黎暗如今所做的事。但篡改魔卡种类这件事，即使上一任无相原体也没做到过——至少在留存的记录中没有。

    魔卡的基本规则在黎暗面前简直像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绵羊，任他随意搓圆捏扁。

    “……军方的担心看来也不无道理。虚渊的人型兵器，新生的无相原体，究竟哪个是真面目？”校长回过神来，暗叹不已。

    此时，学校的医疗组已经进入场内，把黎暗抬上了担架。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他再次被套上【宝具·人工铁肺】，送往了校医院。

    他制出的魔卡则破例提前送到了评审席，也就是众位导师的手中。

    首席之名已没有争议，不管是导师还是新生都对黎暗心服口服。校长不必再动用权威为黎暗站台，多少松了一口气。

    但是，对校长来说，新的关键的问题出现了。

    这次，即使是新生，也能意识到那张【洞天·白露】有多么异常。黎暗作为本届首席，必将备受瞩目，在这场考核中的一切表现都会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可一旦被人深究，太多特征能将他指向无相原体了。

    黎暗的身份尚不明朗。倘若现在公布他是无相原体，固然能大振士气，但万一他是虚渊的棋子，届时利用无相原体的地位和名望颠覆人类，一切将无可挽回。

    校长原本觉得军方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渊兽甚至从没表现出高级智慧，哪里来的间谍？只是，在见过黎暗比上一位无相原体更加夸张的表现之后，她也隐隐产生了这种担忧。

    在人类的想象中，无相原体已经是魔卡师的极致。超越无相原体的资质，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乃至于令人怀疑另有隐秘了。

    校长揉了揉额头，头疼地自语：“暂时还是得保密啊。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在那之前，我想想……”

    相比起只需稍稍敲打一下就会自觉地避开不该谈的话题的导师们，虎头虎脑的新生无疑更难处理。

    如果在这里下封口令，反而会让新生们更加好奇黎暗身上的大秘密；如果放任不管，学生们传播八卦和挖掘情报的能力恐怕会全面发挥。

    难道要动用那张魔卡，篡改他们的记忆？虽然会影响这批新生的资质，可无相原体事关重大，倘若别无他法……

    校长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龙门洞天场内发生了新的异变，夺去了她的注意力。

    此时此刻，离考核结束只剩下不到三分钟。

    这个时间，场内的新生都已结束了制卡。他们要么正在谈论黎暗的惊人表现，要么围在易星河、恩涌泉、颜音妙三人身边打听黎暗的消息。

    然而，唯独一人例外。那就是白凝霜。

    先前，在黎暗制出【洞天·白露】的那一刻，白凝霜几乎面如死灰。有一瞬间，她甚至对黎暗产生了一种怨恨：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争？

    但是，白凝霜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负面情绪，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她清楚，怨天尤人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可是，究竟什么卡和白露的关联性性能胜过【洞天·白露】？难道会有比镜中的倒影更像本体的事物吗？

    不管怎么想，这根本就是不存在答案的无解难题。

    可是，白凝霜没有放弃。在逐渐逼近的死线中，她飞速运转着大脑：“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对了！姐姐说过的那个东西……！”

    白凝霜死灰般的脸色上再次燃起一抹希望。趁着众人注意力全在黎暗身上，她急匆匆地潜回了龙门湖下的长河。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体内的寒冰力量，低喝道：“现象·冰裂！”

    此时，河上仍有不少在尝试跃上龙门的三尺鲤。它们不知道自己只是虚幻的衍生物，始终在竭尽全力、毫无保留地向血脉所钟的至高点发起冲击。

    直到白凝霜身周的寒气猛烈地袭来，它们终于放弃了冲击——因为它们已无法动弹，不得寸进。

    仅仅一刹那，三尺鲤群和长河就一块被冻成了冰。

    白凝霜没有停下。尽管此时此刻，她已经严重透支，甚至身体被反噬的寒气冻得机能错乱、七窍流血，但她的眼中只有目标。

    “我的决心，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冰，裂！”

    这次，受到寒气冲击的目标并非浮于表面的洞天场景，而是组成洞天的根基之一——【现象·洄游】。

    她要把这张卡翘出来，当做素材！

    下一刻，在寒气的撬动下，整个洞天都开始摇晃。顿时，新生们站立不稳、不知所措，导师们惊愕非常、望向校长。

    而校长本人则面色严肃，伸手一指，瞬间切换了洞天的控制模式，从【自律演算】换成了【火力全开】。

    一指之下，洞天的晃动立刻就停止了。任凭白凝霜如何施为，也无法再撬动分毫。

    ——魔卡的自动化，即【自律演算】，是高阶魔卡师的必修课。在这样的模式下，魔卡会自动运转，威力和消耗都会降低。使用这样的技巧，魔卡师就可以同时使用更多卡牌，也可以在清理杂兵时节省魔力。

    虽说校长的魔力足够在十二小时的觉醒仪式中，始终维持龙门洞天全部七张魔卡的【火力全开】模式，但她习惯节省魔力，将消耗降到最低，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战场上留下来的老习惯，救了她不少回。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因为这个习惯让新生钻到空子。

    校长面色不虞，心道：真是不应该！

    这件事的发生，固然也有组成龙门的魔卡本身品质都不高的原因，但校长还是感到恼怒——并非对撬动了洞天的白凝霜，而是对自己感到恼怒。

    这件事的疏忽和刚刚产生的清洗学生记忆的念头，在她的心中产生了内疚的共振。

    身为校长，怎可让学生这样陷于险境了？怎可将学生的性命前途置于不顾了？难道当初接任的时候，向那一位宣誓要为每一个学生尽心竭力的人，现在竟已经死了吗？

    不，绝没有！希望魔卡学院的现任校长正站在这里，正履行着她应履行也必将履行的义务。

    校长没有耽于回忆和自责。她闪身进入龙门洞天，一记手刀敲晕了仍在死命硬撑、想撬出【现象·洄游】的白凝霜，然后抱着白凝霜飞奔向校医院。

    至于对黎暗信息的处理，校长已不愿再考虑清洗记忆的事，决定使用最简单的封口令——连白凝霜的事一起封。

    白凝霜的所作所为在新生眼里看来和黎暗有颇多相似之处，一同封口的话可以作为烟雾弹混淆视听，降低黎暗被注意的几率。

    这样一来，应当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不过，校长虽说下定了决心，让黎暗的事告一段落，新的疑问却占据了她的脑海。

    在赶往校医院的路上，她低头看向白凝霜形同恶鬼、满面鲜血的惨状，困惑地想：这孩子究竟想制什么卡？一定要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