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江总觉得这一班俳优不一般，尤其是与师徒交谈的那名男子，似乎看出了二人的关系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便暗暗警惕。

    那男子忽然反应过来，向师徒二人行礼，并言：“我叫刘子观，还没请教二位名姓？哪里人氏？”

    大抵刘子观是真的忘了这回事，亦或者这伙人的身份也是假的，方才在想说辞，不过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是不认为师徒二人会说实话的。

    慕临江倒是坦诚，直接说：“抱歉，我们师徒的名姓，不方便相告。我是中都人氏，我弟子就是建阳人氏。”

    此话一出，就连萧凉也有些意外，随便说个假名字也就是了，这样实在不妥。

    刘子观似乎不大计较，道：“既然不方便说，我们可就要随便称呼了。”“随意。”

    而另一边，侯素衣缠着江湄在街上闲逛。

    侯素衣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江湄则是没什么兴趣，只是跟在侯素衣后边，以免她出事。侯素衣毕竟是叶惹云推荐来的人，她若出了什么事，可比自己遇事麻烦的多。

    侯素衣买了两包蜜饯，将其中一包递给江湄，江湄明显一愣，很是意外。

    侯素衣看她的反应，歪了歪头，问：“江湄姐姐，你不喜欢吗？”“一般。”江湄的回答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

    似乎是害怕侯素衣失落，江湄想了想，补充道：“我吃不了太甜的，会咳。”

    江湄对侯素衣的印象还不错，她虽然完全不懂宫里那些规矩，但却很有礼貌，也愿意去学，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姑娘。

    侯素衣似乎犹豫了一下，问：“江湄姐姐，为什么除了公……先生！除了先生的事，姐姐好像对其它事物都没什么兴趣，江湄姐姐，你是不是想嫁给慕先生呀？”

    江湄急忙四处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二人，才拉着侯素衣快步走到旁边的角落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方才实在是被侯素衣这大胆的提问吓了一跳。

    江湄虽没有生气，但语气也不如刚才那么平静了，而是带了一丝责备，言：“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家公子他可是……总之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以后千万别说类似的话！如果传到公子耳朵里，我跟随公子多年，他知道我没有这种心思，你说他会罚谁？”

    说了这几句话，江湄也恢复了平静，继续说：“素衣，你还小，或许不大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喜欢是有很多种的，并不只是话本里的男欢女爱。”

    江湄往旁边挪了挪，直接在供游人休息的小亭子坐下，问：“我拿一个‘情’字来说吧！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侯素衣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答：“情？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呗！我理解的不对吗？”

    江湄道：“对！你也说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女人是人，男人也是人，自然会有情。可是情也有很多种，常说的便有亲情、友情、爱情三种。”

    “只要是年龄相仿的一男一女在一起，世人就总是喜欢将他们当成夫妻，其实这很肤浅，看低了男人不说，更是看低了女人。”“好！说的好！”

    江湄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叶惹云的声音，急忙起身，微微颔首，唤了声“叶楼主”，而侯素衣则是行天揖礼。

    叶惹云的手抵住侯素衣的额头，没让她拜下去，而后言：“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从来都不是男人的专属。这里说了一个‘义’字，我觉得可以与‘情’字相对应来讲。”

    “凭什么女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之间可以有‘义’，男子与女子之间就非是‘情’，还是男欢女爱的那种情，这实在是对谁都不公平。”

    叶惹云看向江湄的目光中，毫不掩藏的赞赏之色，倒使江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将头低了低。

    叶惹云却不避讳，继续夸赞江湄：“以往我只当你一定是实力超群，加上跟在他身边的时间长，所以才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却从没怎么注意你。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奇女子！”

    江湄只是客套的回：“江湄愧不敢当！”

    叶惹云又问：“不过我也好奇，为什么你的生活，似乎都是围着他？这似乎与你的思想不符。我不认为你会是那种，一心仰赖男人得到什么，自己跟着受益的女子。”

    江湄自然知道什么话能对她说，什么话不能对她说，便言：“江湄不想叙述自己的过往，总之不大好就是了。或许在叶楼主来看，我没有自由，可是跟随公子，已经是江湄最好的选择了。”

    “公子不是没说过，可以放江湄离开，是江湄自己拒绝了。在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没遇见公子并且追随他，便是必死之局！更别提今日的江湄了。”

    “这份恩情，江湄永远不会忘记，所以我没有选择离开。那么似乎也只剩下，继续做公子的下属这一条路了，否则做什么？无名无份的跟着公子吗？”

    这最后一句，说了江湄便后悔了，却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何况若是旁人，无论是谁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唯独公子是例外。江湄的卖身契一直在自己手中，意思是江湄随时随地，想走就走！”

    听见这话，叶惹云一脸的意外，却只一瞬，便了然言：“我明白了。你是他的下属，不是他的奴隶，你在他的身边，从来都是一个会受到尊重的人！所以你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

    江湄点了一下头，三人都没说话，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是叶惹云率先开口：“所以，你的答案呢？”

    江湄便道：“并不是我的生活完完全全的围着公子，而是没有公子，就算我少年时那一次平安了，还会有各种劫难，依旧难以走到今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恩，我会用一世来报答！”

    “我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公子从来不会限制我。可也是因为少时遭遇，我对很多事物完全没兴趣，甚至有些惧怕……所以，那只是你们以为的，我是围着公子转，失去了自我，而不是事实。”

    叶惹云的眼神始终在江湄身上，江湄知道，她就是这样热情的人，没有恶意，倒也不太在乎。

    见也是时候该结束话题了，叶惹云便问：“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慕先生也在附近？哎呀呀！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慕先生了，奴家就高兴的很呢！”

    江湄始终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恭谨的回答：“只怕要让叶楼主失望了，我们没和公子同路。”

    叶惹云立刻一副失望的样子，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用了餐，其他俳优照常练习技艺，只有刘子观和越舞两个人，陪着师徒二人讨论。慕临江也看出来了，这一班俳优，是刘子观与越舞两个人说了算。

    萧凉问了昨日晕倒的俳优，四人也将整个院子仔仔细细的排查了一遍，依旧没找出来，是将毒下在了何处。

    他们租住的小院不算大，师徒二人只能睡一个房间。萧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但看着旁边已经睡下的慕临江，又不敢总是翻身，他知道慕临江要是被弄醒，只怕一整晚都睡不着了。

    萧凉也成年了，若说是家里穷，只能好几个人睡一张炕，那是没办法的事，从小习惯了，倒也还好。可是萧凉从小养尊处优，习惯了一个人睡，忽然旁边睡了一个人，总还是有些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