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字大旗
王恬等的时间并不长。
历阳军的哨骑很快就出现在了王恬的视线范围。
顾飏看到哨骑,惊骇欲死,甚至想要从马夫手中夺过马鞭,直接驾车就跑。
王恬特意安排了一个溃卒,灰头土脸的在溪对岸用吴中话大喊:“王都尉、顾威远都在河对岸接应,吴中乡人速速前往旗帜汇聚。”
随后王恬才让车夫慢悠悠地架着马车往反方向跑去,顾字大旗缓缓移动。
虽然演技有些拙劣,但已经够了。
得了一场大胜的历阳军又怎么会把顾飏和十五岁的王恬放在眼里。
溪对岸有五名哨骑向顾字大旗疾驰而来,沿途的溃兵已经不在他们眼里,他们只想确认大旗下是否真有顾飏和王恬。
沿路收拢的溃卒见到有历阳军冲来,也不管得王恬号令,更顾不得什么顾飏,开始再度向南跑去。
历阳卒看到他们那辆在溃卒中格外扎眼的马车,心里又信了几分。
随意抓住一个欲再度逃跑的溃卒,问了清楚,前方果然是自无锡逃来的顾飏以及自吴中赶来的王恬,在此收拢溃兵,想要往海虞去。
待得问了个清楚,这五人哨骑留下三人监视尾随,另外二人快马回去汇报军情。按照行军一里放出一队哨骑,以五队哨骑侦查的话,历阳追兵,就在四五里外了。
王恬不再管在车厢内已经接近抓狂的顾飏,告诉车夫切记不能跑的比溃卒快后就下了马车,重新上马。
看着身边孙卫强塞给他的一百亲卫以及还有些战斗意志没跑开的溃卒,王恬握紧了手中的刀。
王恬千叮万嘱,必须放足够的历阳军过溪之后孙卫才能出动。
也就是说,王恬要靠这几百个人挡住历阳军的第一波冲击。
顾飏也来到了马车外,正声嘶力竭地要士卒将顾字大旗放倒。
看着逐渐倒下的顾字旗,再看着在春风吹拂下正猎猎作响的王字大旗,王恬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握刀的手也不再颤抖。
该做的都做了,成败在此一举。
很快,前方溪流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随着眼前的人影越来越多,原先尾随着的哨骑大声呼喊,给后方的历阳卒指引着方位。
声音也是有方向的,王恬能够明显感觉到正前方的叫喊声越来越大。
眼见历阳军越来越靠近马车,那三个哨骑再也忍耐不住,纵马疾驰向王恬冲来。
若能抓到顾飏和王恬,大功一件。
战争永远是世界上最复杂的艺术,要考虑粮草、兵源、武备,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
但在战场上,当敌人已经到你的跟前,那战争又被简化再简化,你只需要一个动作,挥刀杀人。
身先士卒需要巨大的勇气,看着那三骑哨骑,王恬夹紧马肚,纵马向前。
那哨骑也是心里一惊,敌人竟然不逃跑,还敢向我还击。
没等他多想,他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王恬不做停留,接着提速,直接冲那小股历阳军撞去。
溪流沿岸的财货成功吸引了历阳军的注意,历阳军自以为必胜,以为他们是在猎杀猎物,军阵散乱,当先冲到王恬跟前的人数并未多的可怕。
那些溃卒让他们防守还好,若是让他们随着王恬冲锋,属实是难为他们了。
只有一百人跟在王恬身后。
如今军制,五十人为一队,队的首领称队主,队主着绛袍,处于队前。
王恬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绛袍队主,身子一侧,随后伏下身子,一刀划开了他的脖子。
王恬年少好武,虽然王导不喜,但这具身体的基础是真不错。
身后的亲兵看王恬越杀越欢,勉力跟上。一个十五岁的世家子尚且如此胆气纵横,他们这些老卒,见此情形,如何能不心潮澎湃。
待得杀穿这一小股部队,王恬让亲军高呼琅琊王恬在此,纵马向战场的左翼机动。
王恬此举,既是为了分走部分历阳军,也是为了若是战败,历阳军不会不开眼地直接把他杀了。当俘虏总比当尸体好。
顾字大旗他早已让人重新立在了地上,顾飏也早让车夫重重挥鞭,逃离战场。
但他的那辆马车实在太过扎眼,避开顾飏的方向,让顾飏多吸引一些历阳军,王恬的压力才会减小。
至于顾飏是否会死在乱军中,王恬根本懒得去想,他自己能否活着都还是未知数。
顾飏从他弃城而逃,便该死了。
溪流岸埋伏着的孙卫紧紧盯着过溪的人数,又忍不住在远处寻找那杆王字大旗。
估摸着已经有两千人过溪了,王字大旗在战场上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仿佛陷在了泥沼里。
孙卫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王恬虽然先前调笑般的说到,即便他真被抓了,也没人敢杀他。因此就算王字大旗倒了,孙卫还是要多放些人进来。
若是王恬真的被抓了,历阳军将彻底放下戒心,届时这伏兵所达成的效果将更佳。
但孙卫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王恬的那句,“你不想回并州看看吗?”
孙卫是想的,他一直都想。他入了历阳军,也是看着如今这朝廷,苏峻悍勇,可能有一丝北伐的希望罢了。
如今,那个在他面前喃喃自语的年少世家子,那个在历阳军中反复冲杀的世家子,真的让他看到了一丝回家的希望。
北伐又如何,不过都是为了回家罢了。
孙卫直接站起了身,亲自敲响了那进攻的鼓声。
孙卫不顾那还在溪岸边哄抢辎重的历阳军,再次立起一杆王字大旗,自历阳军背后,狠狠地插入。
王恬已经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了,此时他只听得见眼前的历阳军不断在高喊“司徒之子,活捉王恬”。
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那杆王字大旗已经换了很多个人捧了,木质的旗杆上已经浸润满了鲜血。
顾字大旗又倒了,远处的马车也已经看不见。
“孙得胜啊,要撑不住了,还要等你多久啊。”
王恬再次挥刀砍向了向其突进的历阳卒,身边的亲卫又被砍倒一个。
“来日必定得给孙得胜配一队骑兵,太慢了。”王恬暗暗腹诽。
砍三公的刀可能砍头锋利,但如今在战场上依然有了豁口。
正当王恬要将此刀扔下,重新换一把刀,眼前的历阳卒后轰然一响。
一杆同样浸润了鲜血的王字大旗终于出现在了王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