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闻北伐

第33章 禁滥杀无辜

    待到王恬和萧整走到一处民宅外,对峙还在继续,并不因王恬和萧整的到来而有所退让。

    这就是让王恬头疼的地方,萧隽率领的武进军和自己率领的部队都是整编而来。

    萧隽只是武进士族推出来的门面,他们组织整编家中部曲,本就有防备乱军的意思。如今入城的王恬军欺压到他们头上,没有一丝退让的理由。

    而王恬军呢,追根溯源,王恬率领他们其实没有任何的朝廷认证,王恬可以说完全是靠着钱财赏赐拴住他们的。

    王恬这一支军队,都是苏峻派来的禁军与原历阳军,可以说是广义上的历阳军。

    一个吴国都尉,哪里有权利整编指挥历阳降卒呢?

    这些兵油子,又哪里真的把王恬一个十五岁的世家子放在眼里。

    无非是看在王恬给的赏赐确实多愿意为他们尽尽力罢了。

    因为王恬身先士卒而对他的刮目相看可不足以让他们压制住自从军起便有的烧杀抢掠的习惯。

    更何况,战后不论怎样,王恬都握不住这支军队,既然王恬注定不是他们的主帅,王恬还想如何呢?

    王恬早在来的路上便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也很普遍的士卒劫掠平民。

    只有一队士卒,五十人在和武进军对峙,但有一大堆历阳卒在围观。王恬知道,一个处理不慎,说不定他得单骑狼狈跑回御亭了。

    萧整了解情况后也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王恬。

    对于这个他准备下注的少年郎,刚好趁此机会再考察一番。

    若是王恬让人失望,兰陵萧氏现在还有下牌桌的机会。

    兵役在这个时代被称作贱役,除了有玄学风行看不起武夫的缘故,高门士族侵占兵士,让兵士成为家奴也是重要原因。

    连年的战乱以及低微的社会地位也让士卒开始自暴自弃,胜利了能抢一点便抢一点,失败了能投降便投降。修短随化嘛,怎么高兴怎么来。

    王恬看着那五十人小队,为首的就是当初那个偷偷捡起他扔在泥地里锦衣的士卒,牛庸。

    王恬走到两拨人的中间,一只手,将牛庸手中的刀夺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王恬不去看牛庸,转头问萧隽:“杀了几个人,夺了多少财?”

    “一户人家一家六口全被他们杀了,财物还未夺便被发现。”

    王恬看着那五十人,有些人手里已经拿着半缸的粮食,有些人手里拿着几匹破布。

    百姓家里也不富裕,更何况是战乱年代。抢的东西还不够王恬发的赏赐,但他们就是要抢。

    小民自然是要反抗的,粮食早就被一遍遍搜刮上缴成了军粮,仅有的半缸粮食是他们一家撑下去的希望。

    历阳军自然是会杀人的,作威作福惯了,若是有人反抗,为了这么点东西他们也要杀人。

    王恬面色无悲无喜,看着不远处还未干的血迹,看着牛庸:“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牛庸还是当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抢便抢了。当年在历阳军也是如此,队主、幢主带头开抢,苏峻从无二话。

    如今他成了队主,怎么就不能抢了。

    牛庸以他自以为聪明的脑瓜,以为王恬是想要给武进军一个交代,毕竟寄人篱下嘛。

    牛庸拱手对着王恬说到:“都尉,今日行事不小心,俺愿将赔偿六匹布。”

    王恬听后,怒极反笑。

    这牛庸从未觉得这有何不对,只是觉得今日不该被抓了现行。

    一条人命一匹布吗,命贱如此。

    王恬拔出自己那把有了豁口的刀,看向牛庸:“牛庸,你如今身上还穿着我的那件锦袍吗?”

    牛庸闻言,松了一口气,都尉这当着众人的面说起这锦袍,是在向武进军展示都尉与我的情谊呢。

    牛庸连忙说到:“穿着呢穿着呢,日夜都穿着,都尉你看。”牛庸急忙露出甲胄下的锦袍。

    王恬看着那熟悉的锦袍,对着牛庸淡淡说道:“卸甲吧,让诸位看个清楚。”

    牛庸闻言,越发欣喜,我是穿着都尉锦袍的人,是都尉自己人,你们可给我看清楚了。

    牛庸卸甲之后,还故作挑衅的,走到萧隽身前转了一圈。

    萧整拉住暴怒的萧隽,摇了摇头,示意他再看看。

    王恬不去管牛庸,对着其他历阳卒说到:“你们一些人也听到了我对城墙上的士卒喊着兄弟,我王恬自从行军以来,便把诸位都当作兄弟。”

    牛庸嘴角的笑已经藏不住了,都尉将我当兄弟,你们这些武进人还想把我如何?

    “中书侍郎王悦是我的亲兄弟,你们也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二者没有什么不同。”王恬回头看了一眼牛庸,继续说到。

    “我王恬对兄弟从不吝啬,诸位看牛庸身上的锦袍,看看诸位每次战前战后的赏赐,我王恬可有一次亏待诸位。”

    “没有。”牛庸第一个带头大喊。

    萧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牛庸,牛庸如今志得意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出征时,我与诸位说过,若是我王恬不身先士卒、不赏罚分明,我王恬便粉身碎骨,诸位可曾记得。”

    “记得。”牛庸依然第一个带头大喊。

    王恬看着牛庸,缓缓提刀走到他面前:“那牛庸,出征时孙卫代你们说的,若是你等滥杀无辜、抢夺钱财,便粉身碎骨,你可记得?”

    牛庸刚想顺势说出记得,但待他听清楚王恬话语后,一股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鸦雀无声。

    “牛庸,你可还记得?”王恬盯着牛庸的双眼。

    “记……记得。”

    牛庸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了。

    “孙卫,按军法,凌辱民众、窃夺钱财、滥杀无辜,该如何?”

    “当斩。”

    牛庸直接跪在了地上。

    “牛庸,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牛庸嘴巴张了张,但又闭上。

    王恬知道他想说,以前向来如此,苏峻、张健向来如此。

    但向来如此,便对吗?

    “我知道你们从前跋扈惯了,但只要我王恬一日为你们主帅,便一日按军纪处置。赏,我从来不会少了你们的,罚,更是少不了一点。”

    “牛庸,我再问你一次,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牛庸叩首,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