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下的形势并不会因这溃兵调转刀尖而有所逆转，在马雄打定了不开城门后，便注定了王恬无法在南门取得实质意义上的推进。

    分散兵力罢了。

    王恬在等西边的动静。

    等了半个时辰，王恬军死伤不轻后，依然没有动静。

    王恬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哨骑去催促郭默，郭默的回复无非就是好的、嗯、收到。

    如今成败五五之数，郭默又想着临阵脱逃？

    在城下的王恬看着溃兵几乎所剩无几，残余溃兵几乎要再次崩溃，心里默默给自己留了一刻钟。

    西边若是再无动静，他便撤了。

    但哪里又是如此好撤，若是马雄看明白了王恬虚实，出城掩杀一阵，王恬军此次将死伤无算。

    年轻人还是太急了，打了几次胜仗，耍了些小聪明真的以为自己军神转世了。

    王恬不免有些泄气。

    很快西边就有消息了。

    王恬一泄千里，恨恨看了眼城头的马雄，亲自走到军前，让孙卫走到后队，开始佯装溃散。

    趁着马雄还对王恬军有所戒备，需让马雄觉得王恬此次撤退是为了诱使他们出城，王恬军才能以最小的代价退出这场目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攻城。

    马雄在城头，注意到王恬后军开始有士卒逃散，部分戎装耀眼的队率甚至带头冲开督伯的拦阻，向后逃去。

    但那些督伯竟然未将逃散的士卒就地斩杀，反而只是象征性地拦阻一下。

    马雄摇了摇头，孺子小儿必然有诈，若是士卒逃逸，怎么会有前军不逃而后军先溃？溃散的后军虽然看似散乱，如何又都保持着阵型？

    诱敌出城之策，过于简陋，不过如此。

    城下之军，必定还有援军。

    王恬看着城墙上的历阳军并未有出城的意思，松了口气，缓缓后撤。

    他哪里还有什么援军。

    反倒是这被封锁的京口，援军要来了。

    郭默送来的消息，虽然短，但彻底断了王恬一战而下京口的想法。

    建康的历阳援军来了，只有半日将到京口城下，郭默让王恬去与其合营，以免被这援军给合围了。

    率领来援历阳军的，还是王恬的老熟人，任让。

    王恬初闻，还是不信。认为这是郭默与徐州军想要诓他，想要并了他这两千余士卒。

    不然为何走时意气勃发，突然就变卦萎靡？

    但王恬细想之后，却只能相信。

    不然呢，英勇无畏率领这两千余卒死攻京口？说白了，如今的主动权不在王恬手上，如今，他暂时只能相信郭默。

    待到撤军后，王恬带着孙卫，毫不掩饰，怒气冲冲来到了郭默大营。

    王恬虽然愤怒，但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郭将军，所谓的建康援军在哪里？”

    郭默见王恬在众人面前对其如此不客气，也不说话，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其他人。

    营中全身披甲的两人，应当便是刘钜、曹纳了。还有一人，明显与这些久经战阵的武夫不同，虽然象征性地披了一身甲，但那常年养尊处优的面庞却可看出此人并非军士。

    郭默不为王恬介绍，自有人与王恬搭话。

    待得一通介绍、见礼，王恬才知，那在此营中显得突兀之人乃是郗鉴的侄子郗迈，不久前刚渡江来到此处。

    王恬现在不想细想为何郗迈来到此处，他只想问问郭默为何变卦如此之快。

    郗迈是郗鉴亡兄的长子，自幼便被郗鉴带在身边，谦爱养士，在徐州颇能得流民帅人心。

    郗迈一来，便代表着郗鉴，此时局面，刘钜、曹纳二人，自然等着郗迈与其身份相近的王恬搭话。

    “王鹰扬，任让确实带着五千历阳卒往京口而来，前方哨骑不久前才传来的消息。并非郭将军有意为之。”

    郗迈见王恬余怒未消，开口说道。

    听郗迈言语，王恬知道，郭默确实跟徐州军说了他的后续行动。如今徐州军主事之人，也是郗迈。

    王恬向着郗迈再行一礼，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任让还有半日才到京口，郭默等人选择按兵不动也是情有可原。只要在这城下耽搁些时间，任让便有可能趁虚而入。

    但王恬就是气不过。

    “王鹰扬，你与郭将军所说言语我们都已知晓，事关重大，任让将来，京口城看来一时无法攻下。不知王鹰扬是否有意与我一同过江拜会司空？”

    王恬一时语塞。

    王恬本意是待攻下京口，休整之时再过江去求见郗鉴，届时郗鉴面前说话也硬气些。

    仔细想来，王恬来到这里这么久，与王导不过也就数面之缘，突然要去见如今威势更胜王导的郗鉴，王恬有些没底。

    “直接就放任让如此轻易来吗？”

    王恬还是不死心，任让五千军大摇大摆从建康来，若是徐州军能动一动，未必不能有所斩获。

    “王鹰扬，不论建康来多少历阳军，京口的局面都不会更差了。不过若是王鹰扬想要更进一步，还是需要当面与司空说说。”

    郗迈也不计较王恬的无理，继续说道。

    郗迈的意思很明白，你若不过江去当面找郗鉴，徐州军是绝无可能轻动的。若是要与徐州军谈条件，京口的功劳也必须握在徐州军手里。

    甚至若是挥师建康，也必须以徐州军为主。

    王恬在南门蹉跎，也许也是郗迈有意为之。

    挫挫王恬的锐气，削弱王恬的实力。

    若是向建康，没有琅琊王氏不行，琅琊王氏太强了也不行。

    王恬抿了抿嘴，他之前确实有些得意忘形过了头，以为自己的计策完美无缺，以为能够凭三言两语就让郭默为他出力。

    到头来，还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

    徐州军的拳头大，郗鉴的拳头最大。

    也许郗迈早就来了，任让的踪迹郭默以及徐州军也早就知晓，只不过是恰好王恬凑上来了。

    不然，哪里会有如此巧的事。

    王恬准备认栽。

    “过江自然可以，但是得为我在曹司马附近寻个休整之地。”

    郭默闻言，脸色不喜。

    曹纳驻地离郭默最远。王恬可不想自江北回来时，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若说谁会想要并了王恬所部，徐州军根基自在江北，如今兵强马壮，恐怕不屑为之。

    郭默无根浮萍之人，说不得便会对王恬部起了心思。

    郭默小人，不得不防。

    （今日三更，第四更明天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