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劝商
“当然不是掠之于商,胡兄,圣上是一心为公。”
对于胡掌柜和众人的疑惑,程建茂回答的毫不犹豫。他知道这些人最大的恐惧是什么,所以回答的也是直白无比。事实上,他也曾有这种恐惧。当他初见皇帝的时候这种恐惧也仍然存在着,直到放手经营军荣商行之后才彻底消除。
“一心为公?......可终究是对晋商下了手,有一便有二,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徽商?”旁边的黄掌柜接口说道。
“嘿嘿,黄兄,一心为公之人,可能容忍损公肥私之人?可能容忍国贼?”程建茂笑问黄掌柜,这个反问同样是直白无比。
“这.......咱们在商言商,这国贼从何说起?这未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黄掌柜有点期期艾艾。
“黄兄,两方交战,说白了吧,朝廷与叛臣交战,晋商将粮食钢铁甚至军械卖给叛臣,你说,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办?”程建茂更直接的问道。
黄掌柜半晌无言。
“再加上一句,皇上让我亲眼看到了那些来往信件还有账簿,还有各家在边塞堡寨的掌柜账房的笔录口供,那可真是通敌卖国。还有那些老百姓带血的首饰,何止千件万件,也是我亲眼所见。”
程建茂快人快语,将见到晋商赃证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说完,夹起一口菜吃进嘴里,细细品味着,等着黄掌柜的回答。
圆桌边一时面面相觑。
“这么说.....这晋商不冤?嘿嘿,我怎敢自比皇上,这......”黄家家主咂么着程建茂后面那些话,半晌后才嘿嘿讪笑着回答。
“程掌柜既是亲眼所见,那我便明白了,原来咱们都把皇上想错了。”胡家家主也在一旁接口说道,“咱们原来以为,皇上要把这盐、铁、茶、粮、这天下所有的大商家都过上一遍筛子。”
余者众人也纷纷点头,至于是不是真信了就不好说了。
“非是我替皇上辩白。圣上是否贪财,看看圣上可曾把晋商的财富装入囊中就知道了。圣上把晋商的银子全都入了皇曌银庄,以这些银子和太仓中的粮食为凭发行皇曌契钞,绝不多发一石一斗,确保契钞成为硬通货。新军家属和京城百姓持契钞在军荣商行则必定可以买到平价粮油。圣上还把老迈的太监宫女都养起来,历朝历代可曾有皇帝这样做过?这岂是贪财者所能为?我明确告诉大家,圣上是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用圣上的话说,就是把糕饼做大。”
“那皇曌银庄还不是皇上的?”黄掌柜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非也......”说到此处,程建茂开始将皇帝所说的皇帝的薪俸、朝廷每年的预算、预算的公开一点点的讲给诸人。
其实这些人在报纸上已经了解了一些,至少烧饼铜钱、不能滥发契钞、不能滥铸铜钱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但如今同程建茂细说与皇帝的对话,这却是他们所不能只晓得,毕竟程建茂这是近距离第一手的了解,所以此时还是人人聚精会神。
听完之后,人人凝神细思,微微点头。
“另外,茶叶、木材、棉布这些,皇上并不干涉,对我徽商无任何影响。而且,圣上还有更好的生意给咱们,比如这陶瓷冲水夜桶的生意就交给咱们做,圣上自己并不垄断,圣上只收取专利费;还有这水晶琉璃,圣上并不打算自己卖到全天下,自己把所有钱都赚了......”
让众人消化了半晌之后,程建茂将王战告诉他的一些详细的东西也一一说出,包括拖网渔船,绞盘拖网,装有冬天存下的冰块的冷冻仓,海鱼肉瓷罐也就是罐头,南方特产水果罐头,还有海外贸易,等等,许多生意思路。
“陶瓷冲水夜桶?”众人疑惑不解——其他的都好说,听上去也确实大有商机,唯独这个,听上去就不是个上台面的东西,居然在这餐桌上说了出来。
“嘿嘿,诸位兄长莫急,等大年初一,诸位兄长若是有兴趣,便再来寒舍,见过用过之后,诸位兄长就会知道,天下中人之家,将来必定家家户户都要置办几套,商机广大。诸位兄长家大业大、族人众多,一栋宅子里,置办上十套都是少的。”程建茂满怀信心的说着夜桶生意。
众人见程建茂对这什么夜桶的商机居然如此有信心,都是大为惊讶:程建茂在天下商家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居然在这样的聚会上对一个夜桶如此评价,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众人还待多问问,程建茂却不肯细说,只说大年初一来看,众人也只好压下了好奇心。
“圣上还告诉我,若有人愿意入股,尽可随我去京城。”一番饮酒吃菜之后,待众人静下来,程建茂又提起了入股之事。
“圣上让咱们入股?”一提到付出钱财,马上有人又感到了担心,放下了筷子。桌上的目光又齐齐聚了过来。
“不是让,是一切全凭自愿。圣上并未让大家一定要入股,也并未特意点名提起哪位兄长。圣上说了,入股之人可以派去自家账房,监督钱财与人工物料的支出,监督账目。我观圣上乃光明磊落之人,相谈之时开诚布公,绝无险诈机心。”面对着众人的目光,程建茂再次说出了自己对皇帝的观感。
众人听得全凭自愿,多少放下了些担心。
“圣上为我讲了天下大势,如今我才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大,海外有多少财富。圣上明言海贸之利,我看,江南海商再想独享海贸暴利是不可能了。谁反对开海都没有用。”
“不瞒诸位,我已经入股军荣商行。我相信,我帮圣上将这专卖平价粮油的商行铺开、经营好,让天下老百姓都得到温饱,圣上一定不会亏待我,必定会有大好的财路等着我,包括海贸。”
程建茂这番话说来,踌躇满志。
桌边众人听得是目眩神驰。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相反,他们是此时见过最多世面的人,但听到程建茂今天讲的这些,还是升起了目不暇给之感,恍如所处不是同一个世间。另一方面,他们心中其实也是暗自激动不已,江南海商之暴利他们本是一清二楚,只是一向插不上手罢了。如今有了皇帝开头,打破现今的局面,眼看着大家就都有机会分一杯羹了,怎能不激动。
“另外,我一路疾行直奔老家,哪也没去,并非只想回来过年。之所以一路疾行,还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喜讯,圣上在德胜门外以两万七千新军加上一万多骑兵,大破东奴北虏十三万联军,将东奴斩首四万。首级在德胜门外堆成了京观。四万首级的京观乃是我离京时亲眼所见。”
说完,程建茂自顾自饮了一杯酒,淡淡地看着众人。
谈话至此,他压上了最后两颗砝码,他是真想带着这些同乡巨富一起走上一条崭新的金光大道,随着皇帝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不希望这些同乡行差踏错。
圆桌一圈都静了下来。虽然在程建茂回来之前他们有些人就已经知道德胜门大胜了,毕竟程建茂的车队没有快马信使那么快,但他们没有人亲眼看到京观,最主要的是,没人在大战前与皇帝长谈。
入股还在其次,亲眼看到东奴四万首级堆成的京观,国朝百年未有之大胜,加上与皇帝的长时间详谈,一瞬间,谁都明白程建茂是什么意思,脑海中念头百转。而无论存了多少念头,感激之意是绝对少不了的。
“一路疾行,程兄只为传回这些消息,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胡氏家主起身,先施上一礼,然后才感慨的说道。
“是呀,程兄高义。”众人纷纷起身,郑重其事地拱手致谢。
经商的人,如何不知朝堂与战场消息的重要性,如何不知一个崭新商机的珍贵?何况这一次可不止涉及生意,更涉及皇帝、涉及身家性命:有些生意可以不做,商机也可以无视,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行差踏错的。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何去何从,诸位兄长自择。我看圣上急需人手去东北,没有地的奴仆最合适,何者为贵,何者为贱,何者为主,何者为次,舍不舍得,还请各位兄长三思。”程建茂也对众人拱手,语气也是异常郑重。
众人再次静了下来。
“那,圣上还没从塞外归来......苏湖和扬州那边......”半晌后,有人迟疑的问道。
“我相信,以圣上的雄才大略,一定会得胜归来。”程建茂信心十足地说道,“至于那些人,当也会得到消息,如何做,咱们不便置喙。不过,我也已经安排人,将消息传过去了一份,也算相识一场,仁至义尽。至于最终如何做,就不是我所能置喙的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
“好啦,诸位兄长,咱们也该好好吃吃菜、喝喝酒了。只要不是里通外国,偷逃税赋,入不入股、出不出海都没有干系,圣上不会干涉的,尽管放宽心便是。”面对着某些人的欲言又止,程建茂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