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宋

第三章 一怒休夫 上

    在南宋临安(今杭州)钱塘门外,西子湖畔旁坐落着一座名为朱园的园林,园林又分东西两园,园中有桂堂、水阁、西楼、雪霁、依绿亭等胜景(从朱大才女残存的诗中可推知)。

    这座园林是官宦之家朱家的,朱家的小姐曾一天到晚在里面蹦蹦跳跳,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微凉待月画楼西,风递荷香拂面吹。”“独自凭栏无个事,水风凉处读残书。”

    此间千金小姐还被后世誉为诗才仅次于李清照的宋朝四大才女之一。

    她就是那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的,被后世称为红艳诗人,休夫第一人的朱淑真。

    朱淑真,原名朱淑珍,世人因敬佩她勇于冲破封建婚姻的枷锁和敢于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的真性情,特将“珍”改为“真”。

    朱淑真,祖籍徽州,生于宋高宗绍兴九年(1138年),现年23岁,她从小就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她博览群书、博古通今,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常常帮着父亲收拾古董清玩呢。

    南宋绍兴十三年,宋金和议成,羁金十六载,坚贞不屈,被高宗诏为“忠义守节”的朱弁返宋,后其子侄数人被赐官。

    而朱淑真的祖父朱贾则是朱弁的族兄,朱家原是徽州婺源、休宁一带的大茶商、书商,朱氏一族子弟在大宋各地为官者众多。

    朱淑真的父亲朱逢时为绍兴年间太学外舍生,朱弁归宋后,其子朱林和侄子朱百一、远房侄子朱逢时皆得赐官身,而朱逢时也自此开启了为官生涯,历经了浙西多地主簿、县尉、县丞、知县等官职,现因故闲赋在家。

    当年朱弁还曾为朱百一、朱逢时作送别诗一首:

    昔我别汝父,见汝立扶床。汝今已婚宦,我须宜床苍。

    向来青云器,不佩紫罗囊。竹林我未孤,玉树汝非常。

    青衫初一尉,远在子真乡。念将东南归,拜我溱洧傍。

    上能论道义,次犹及文章。自惭老仍僻,何以相激昂。

    日暮嵩云飞,秋高塞鸿翔。了知还家梦,先汝渡江航。

    迢迢建业水,高台下凤凰。鼻祖有故庐,勿令草树荒。

    我欲种松菊,继此百年芳。汝归约我兄,晚岁同耕桑。

    请策葛陂龙,来寻金华羊。

    八年前(1153),年仅16岁的刘芒在江西大余的首次州试中便成功取解(宋朝科举考试分为州县解试、礼部省试和殿试三级,解试合格方可参加第二年的礼部省试),名声大作的他后来早早就来到临安游学,同时也为来年的礼部省试做准备。

    在一次诗会上,刘芒结识了同样在临安备考的诗圣陆游,还认识了天真烂漫、才貌双绝的青春少女朱淑真,并对其一见倾心。

    可惜当日未能加到她的微信,呃,是未能与之以诗会友,深入交流,互探深浅,以致抱憾而归。

    不曾想,正在为错失美眉,深感遗憾之时,他却在第二天拜访父亲昔日故交朱逢时时,惊奇地发现那位在诗会上令其一见倾心的梦中情人,竟然是此间千金小姐!刘芒顿时大喜过望!

    而在接下来在朱家做客的那段时间里,诗才出众,俊逸不凡的刘芒,终于成功闯进了那正对未来爱情充满憧憬、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怀。

    时光飞逝,正在俩人卿卿我我,情意互许之时,南安军舅娘家却突然传来慈母不幸辞世的噩耗,伤心欲绝的刘芒连忙辞别了心上人,匆匆赶回了老家为母治丧守孝。

    从此,刘芒一边在乡守孝一边治学,而朱淑真那少女的心里则荡漾起了无边的愁绪与思念:

    门前春水碧于天,坐上诗人逸似仙。

    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

    尽是刘郎手自栽,刘郎去后几番开。

    东君有意能相顾,蛱蝶无情更不来。

    三年后,待刘芒守孝期满之时,那年(1156)的解试之期却早已错过。

    刘芒只好一路到各地游学,后来在临安探望完相思之人后,这才辗转到温州跟随老师张九成治学(1155年秦桧病亡,张九成复知温州,四年后张九成辞官返乡,数月后卒)。

    其后数年,经过张九成这位曾经的状元公的悉心调教,刘芒的学业水平更是突飞猛进,也再次在两年前(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的秋闱解试中轻松取解,随后,意气风发的刘芒连忙奔赴临安,准备参加期望已久的礼部考试。

    记得上一次勿勿辞别之时,朱母就曾叹:“贤侄,你对真儿的心意我明白,在此伯母也要提醒你,我家真儿也不小了,贤侄你此翻前去就学,需多加努力才是,三年后,尔及第之时,便是你心想事成之日,否则,你朱伯父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掌上明珠下嫁贫苦人家,终日为生计而愁的!你……好自为之吧!”

    这么多年来,这句话始终让刘芒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如今,曙光终于在望!

    在朱园东轩,再次相会的一双久别恋人,内心也是激动异常,甚至还哽咽地互诉着相思之苦。

    其后,满心欢喜的朱淑真更是当场赋诗一首为贺:

    一轩潇洒正东偏,屏弃嚣尘聚简编。

    美璞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

    谢班难继予惭甚,颜孟堪睎子勉旃。

    鸿鹄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

    而在其后送刘芒去参加省试的当天,朱淑真更是满怀期待地鼓励、祝愿他早日金榜题名:

    春闱报罢已三年,又向西风促去鞭。

    屡鼓莫嫌非作气,一飞当自卜冲天。

    贾生少达终何遇,马援才高老更坚。

    大抵功名无早晚,平津今见起菑川。

    然而,天却不遂人愿。

    锋芒毕露、牢骚过盛的刘芒,因愤青般的针贬时弊与过激言行,最终惨遭省试黜落!

    前三年,中三年,后三年,几个三年始如愿?

    左三年,右三年,兜兜转转又三年,有情人总是难成眷属!

    屡试不第,怀着无比惶恐的心情,鼓起最后的勇气求朱父成全未果,再乞缓三年被拒后,无颜再面对依然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朱淑真,刘芒最终只好不辞而别,黯然离去。

    既然给不了你幸福,那我也不应再成为阻档你未来幸福的障碍。

    真儿,别了,望来生你我能再续前缘……

    然而,早已对刘芒情根深种的朱淑真却始终不肯放弃。

    最终,万般无奈之下,朱淑真父母狠心编造了刘芒在边境游学时意外死于兵灾的假讯,她这才悲痛欲绝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嫁予徽州黟县汪家子侄,前御史中丞、现湖州知府汪勃的庶孙,现荫封承务郎汪作人之子汪义绍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