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卜卜~”

    中音萨克斯明亮而多情的声音在院子中响着。

    如夏在乐器上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

    她在好友体己的指导下，很快就能触类旁通的吹出有调的曲子来。

    可是周江月依旧是有些不满意。

    如夏现在动作轻盈，灵动快乐的吹着乐器，显得她勤奋。

    刚刚她靠着卖惨和撒娇，到底还是躲过一条‘投毒’的指控，所以收敛了性子。

    现在动作标准，言语矜持的练习着，不禁让人感到欢喜。

    这使得她像是一只漂亮的，但是又尚未长大的猫崽。是那种到了时候，一定会成长的美丽可爱的小猫。

    ——在不那么了解她的人看来一定是这样的。

    周江月显然不属于那个范畴。

    她注意到女孩在吹奏时，那浓密的长睫毛下不由自主的看向四周，注意着兄长姐姐、观察着猫狗的时候流露出来浓烈的情感。

    她的矜持骗不了周江月。

    在她看来，这只小猫蹲下来只是为了可以更有力的跳起来。

    她巴不得和她的哥哥一起，躲在精致雅典的檐廊下，舒舒服服的躺在摇椅上假寐。

    ‘这个家伙原来在家里这么懒散的吗？’

    又带着如夏吹了几遍练习曲，周江月允许她休息一下。

    两个女孩放下乐器，背靠着大桃树坐在那些盘结的树根形成的怀抱中。

    几只小猫欢快的在如夏的招呼下爬进两人的怀里。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恩爱的吗？”

    周江月把下巴埋在猫儿暖烘烘的肚子上，看着在檐廊下摇椅上的两人。

    出神的问向如夏。

    沈向春和鹿光两人挤在同一张摇椅上。

    沈向春本来就骨架宽大，在摇椅上富裕的空间并不是很多，这导致鹿光几乎是整个坐在高大的男人怀里，像是个什么精致的洋娃娃。

    鹿光表情淡然，娇嫩的脸蛋上却是比之前多出些诱人的红，手上抱着一本书，正在轻轻的向沈向春念着。

    沈向春微微眯着眼睛，注意力涣散，他的左胳膊从女孩纤细柔和的脖颈边环过，垂在女孩平坦的肚子上，右手贴在女孩拿着书本的手上。

    大手像是包包子似的，整个把那较小的手握住，他的大拇指落在书页上无意识的摩挲。

    他们安静的待着，毫不妨碍周江月和如夏的行动，不让人感到任何的局促和不自然。

    可是练习着的两人，却是不得不多多的把自己注意力投过去。

    “……感觉比书里写的那些——都要来的夸张，”周江月看着他们，神往的说着，“他们感情可真好。”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脸上带着常见于青春期躁动的女孩子脸上的那种表情，对着如夏反复强调。

    “感觉不是可以用白话说出来的那种——用文言才合适——你能明白我说着什么意思吗？”

    如夏不搭理她。

    “就是那种——‘天下第一等可爱的人’——那种，”周江月面色泛红，激动起来，默默的背着一些浮生六记中令人记忆深刻的句子。

    如夏还是不说话。

    可是见到周江月似乎是没完没了的说着，只得主动出声打断了她。

    “……嗯，他们关系一直很好来着。”

    她不乏嘲讽的说。

    “照我说——童养媳一样的，感情肯定好啊。”

    周江月听了回望了她几眼。

    “这话不对。感觉和生来注定的那样呢，封建的事情哪里有这样美的。”

    “……听说童养媳其实和奴隶一样的——我是在开玩笑啦！”

    如夏终于笑了，很淡。

    周江月没有察觉到，又盯了一阵，有些羡慕。

    带着些八卦的又问。

    “你知不知道他们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什么……哦，我不知道。”

    周江月当然不信，明明天天待在一起。

    “有没有……过？”

    “你说什么？亲嘴吗？——那肯定是有的。小时候就会亲嘴啦！”

    周江月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把头靠着如夏的肩膀，嘴唇都可以若有若无的触碰在如夏的耳朵上。

    她极其轻微的说了一个词。

    顿时如夏就从一副置身事外的无所谓表情，变成了大红脸。

    她浑身一紧，怀里的猫受惊喵呜的叫了一声跳开了。

    如夏不管猫，羞涩的抱着脸，脑袋仿佛可以冒出蒸汽来。

    “不会！不行！怎么可能！”

    她吐出羞涩的呼吸，熏得周江月耳朵醉红。

    “——你！小周！你！”

    “他们才比我们大两岁！怎么可能，就是——就是，还不行啦！”

    “不行？”周江月少见的露出狡黠的笑，“不到一百年前，女人十二三岁就嫁人了呢！他们都十六七岁……不行？”

    如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他们都是分开房间睡觉的——我和春春在一层楼，光自己睡在二楼。反正，”她瞥一眼并没有发现的这边状况的沈向春，“反正，没有！”

    “当真？你确定吗。”

    如夏斩钉截铁的肯定。

    “我肯定！”

    “好吧——倒是守规矩。明明是情侣自己住着呢……”

    “明明还有我！”

    如夏看一眼周江月，羞的说话结结巴巴的。

    “而且，他们好像是还不是情侣。”

    “不是？！”

    “没有确定关系来着——”

    “唔……”

    周江月眨眨眼睛，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的想什么。

    如夏愤愤的在自己好友身上砸了两下，锤的纤瘦的女孩乱晃。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这么——下流了！”

    “下流——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初中生说高中生……这个。难道不是下流！”

    “可是，我听说有初中生就……”

    “……胡说的吧？我们学校？”

    “我们社团。”

    “——谁？”

    “……”

    周江月没有透露的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

    如夏完全是一副cpu过载的样子，好比三观受到了挑战，神情恍惚的追问。

    “我在社团里头练习着，有几个女生就聊起这个来了，好像整个教室就她们一样。”周江月回想了一下，“当我不存在的样子。”

    “什么啊——小周在学校里确实不爱说话，可能是没注意到你吧。”

    “说不定是在炫耀呢。”

    “这有什么好……”

    两个女孩像是共同开发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扎在一起窃窃私语个不停。

    ……

    嗡嗡嗡，手机在震动着。

    沈向春放下握着鹿光手的手，拿出手机。

    没有备注，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鹿光也看过来，她盯着那个有些熟悉的号码抬头，歪了歪脑袋。

    “是委员会的电话？”

    “嗯——喂？你好。”

    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平静、公式化的声音。

    “您好！是沈向春先生吗？这边是城市委员会后勤办公室后勤专员。”

    “是我。”

    “您好，先生。我是后勤专员张文广，编号是*******，你可以在市民APP上……”

    沈向春等着对方将话说完。

    鹿光微微向着电话的方向凑过来，沈向春主动放低了手机。

    “您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有一个有关于接收特别人员的方案，需要和您商量一下。就是说，我们有几位比较特殊的同僚想要租住在您的公寓——您看？”

    “这样的事情。”沈向春吻了吻鹿光的头发，“完全用不着张专员来办吧？他们想要租公寓可以自己来。”

    “因为比较特殊——特殊事件特殊对待嘛。”

    那边张姓的后勤专员讪讪地笑着。

    “……”

    “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这周三可不可以？”

    他没有给沈向春拒绝的余地。

    “……行吧。”

    “那我们会提前和您再联系的——祝您生活愉快！”

    嘟嘟嘟。

    放下电话，沈向春叹一声。

    闭上眼睛。

    麻烦事！

    不过大不了拒绝就是。

    鹿光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乌亮的眼睛在男人的脸上转了两圈，好不容易才回到书本上。

    “怎么回事，萨姆沙太太问了，只有她在老妈子眼里还有几分威严。哦，老妈子说，简直乐不可支，都没法把话顺顺当当的说下去。这么回事，你们不必操心怎么弄走隔壁房间里头的东西了，我已经收拾好了……”

    “……他们仔细一看，前途也都不错………现在一看，工作都蛮不错……”

    ……

    如夏和周江月突然感到口渴，这才停止话题一起去厨房拿饮料。

    如夏被八卦弄得有些兴奋，挥了挥手，用脚推开在门口睡着的大狗。

    “小周下个星期要不要来我家玩？我们反正也离得不是很远嘛~”

    周江月露出思忖的表情，摇了摇头。

    如夏顿时失望的垂下头。

    “我不会再在地铁口堵你了啦~好不好嘛~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到我这里我请你吃东西！我们还可以一起练习。”

    如夏又是撒娇，又是抛条件。

    周江月无奈的拉住她的手。

    “不是我不愿意啦，是我家里有事——我爸爸妈妈要去演戏，我去看看。”

    “演戏？小周爸爸妈妈不是音乐家吗，为什么要演戏？”

    “音乐家！”周江月连忙摇头，“只是在乐团里头啦——因为最近乐团不大景气，乐团的大家很空没事干，就想要演戏剧闹着玩。”

    “这次也不是公开的表演，只是我们亲属和朋友一起去看看啦。”

    “——如夏想不想去看看？”

    最后周江月看着眼睛逐渐重新明朗起来的朋友，试探着问了一句。

    如夏连演什么也不问，忙着点头。

    “去！”

    “诶……好吧，到时候我带如夏去。”

    拿到饮料，往回走去。

    周江月看看一边路过的沈向春和鹿光，张了张嘴。

    “那，你哥哥去不去？”

    “他？”

    如夏轻蔑的摇摇头，却不是替沈向春拒绝了的意思。

    她看向半梦半醒着的沈向春。

    沈向春正垂着头，抵着鹿光的脑袋，眼睛眯着分不清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鹿光依旧在柔声的念书。

    如夏闷哼一声，觉得有些气闷，快步走过去轻轻在沈向春脸上掐了一下。

    沈向春惊了一下，抬头看她，苦恼的皱着眉头。

    鹿光瞪着她。

    “怎么了？如夏。”沈向春说。

    “小周要带我去看戏，你去不去，在下个周末！”

    鹿光抿抿嘴，牵住了沈向春的手。

    “看戏？看马戏吗？”

    “不是，看戏剧。”

    如夏微微抬着头，挺着可怜的胸脯，傲气的样子。

    而她身边的周江月正在对两人露出不那么好意思的笑。

    “你哪来的这个心思？”

    沈向春拉起鹿光的手，放在嘴边了亲了亲。

    “其实是我爸爸妈妈亲自演戏啦，我想请哥哥和光姐姐一起去看看。”

    周江月笑的很可爱，她看看沈向春又看看面色泛红的鹿光。

    接过了话头。

    “只有我们和一些朋友，不是公演啦。哥哥想去吗？”

    “当然可以。如果有空的话，当然没问题。”

    周江月笑的更甜了，她点点头。

    “好，谢谢哥哥。也谢谢光姐姐。”

    “你请我们，怎么还谢谢我们呢？”

    沈向春直起身子，带着鹿光也动起来。

    “不过，能说说是什么戏剧吗？”

    周江月伸出一个灵巧的手指，点在下巴上。

    “让我想想——是《戒严》呢，上个世纪外国的戏剧。题材好像挺严肃的。”

    “加缪？”

    沈向春和鹿光对视一眼，一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欣然同意了。

    “我们没事一定会去捧场的！”

    如夏在一边不明所以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