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在月下划出清寒的半月。

    血与火焰在四处炸裂。

    疯狂的气氛中满是紧张对峙着的男人，火药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头绑白布的裸身男人向着狂笑的步枪冲锋，高声呐喊着与大楼一起变成废墟。

    街道上是一望无际的人潮，横幅、标语，愤怒化作烈焰落在遥远的城市中。

    黑沉沉的天穹绽开一道口子，霎时间，在人们的上方，在两片遥远而难舍难分的人潮上，响起来豁啦一声巨响，就像是有一条鞭子在抽打着他们。

    歌唱的调子开始升高，带着一种情感的迸发。

    人们从恐惧中，从愤怒中，从毫无意义的无物中吸吮到甘洌。又出现了另一种渴望，强烈、紧迫而又盲目的渴望。

    呐喊，哭喊，野心家怯怯的私语，苍蝇似的在天际上空盘旋。

    蝇王露齿而笑……

    “嗡嗡嗡……”

    睁开眼睛，一头冷汗。

    沈向春好半天才从混乱中反应过来。

    天地旋转着回到原位。

    “电话？”

    沈向春撇头看向放在枕头边正在震动个不停的手机，长叹了一声。

    拉开一些窗帘，外头已经是大亮了。

    手机震动的嗡鸣声，势不可挡的席卷着梦的余味向着沈向春的精神冲锋。

    他不得不接起了电话。

    “喂——张专员？”

    “是我。沈先生，您刚刚睡醒吗？”

    那头是一个公式化的男人声音，听到了沈向春疲倦低沉的嗓音愣了愣，带着些歉意的回道。

    “没事。也该醒了，我还得谢谢专员给我从噩梦里头救出来呢。”

    “哈哈哈，是吗。”

    张文广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是这样的，很抱歉打搅到阁下的休息——我们在前两天约好了的，今天我带几位同僚来和您商量租住的事情。”

    “我记得。”

    “那您今天什么时候方便一些呢？我们见一面，一些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

    “今天——”沈向春看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的九点半过了，“就在今天十一点吧。是您带着那两位先生来桃园吗？”

    “明白了。我们不去桃园，”张文广停顿了一下，“我们就在桃园附近的车站咖啡店见一面吧——我们会保证见面地点的可靠的。”

    “可以。我们会准时赴约的。”

    “……”

    “我还有鹿光，一起去。公寓的事情一般都是她在管理。”

    “自然可以。”

    寒暄两句，挂断电话。

    沈向春重新把自己摔回床上，呻吟着打懒腰。

    “唔，啊！”

    盯着明亮的天花板，又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都是反的——都是。

    没有游行，没有大战，没有……

    最近沈向春似乎都有些神经衰弱了，因为一些担忧。

    或许是沈向春起床的动静太大，在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后，鹿光打开了沈向春的房门。

    “刚刚是春在说话吗？”

    鹿光看到沈向春躺在被子上，走近了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装。

    “今天穿什么？”她又走向了衣橱。

    “电话。是上回那个城市委员会的后勤专员，他不是说今天有两个人要来租我们的公寓——”

    沈向春下了床，穿上拖鞋，唧唧拉拉的到沙发上重新坐下。

    “刚刚打来电话问我，我和他说今天十一点去见一见。”

    鹿光听了，放下了手中那套衣服，换了一套更显得正式一些的。

    “就在公寓管理处吗？”

    “不是，约我们到车站边上的咖啡店去。莫名其妙的。”

    “看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事呢。”

    “可毕竟是公家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怎么推辞。去见一见就是了。”

    沈向春穿上衣服，进行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的洗漱。

    两人一起下楼去。

    “早饭准备好了，一直热着呢。”

    “你可以早一点来叫我的。”

    “春最近睡不好的样子，还是让春多睡一睡吧。”

    如夏要去上学，鹿光的早餐一般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等到沈向春醒过来的时候，粥已经粘稠多了。

    沈向春吃着粥，味道很不错。

    “今天中午不在家里吃饭了，我们出去吃。”

    鹿光笑着点头。

    “正好我有一个地方想去看看。我们在见过专员之后就去吃饭，坐地铁去东区吃饭。”

    “去那么远吗？”鹿光有些疑惑，最近沈向春都不愿意出远门，一直待在家里像是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地铁去东区都要大半个小时了。

    “去东区——那边不是有很好的乐器店吗，小周送给如夏的萨克斯的哨片没有可以换的，顺道去买一些。”

    “她肯定是喜欢自己去买的……听你的。还可以给小周买些礼物。”

    “好。礼尚往来嘛。”

    在院子里看书，等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两人给猫狗添了粮食就走出了桃园去到外边的街道上。

    穿过街道进入车站的范围，走地下街的另一头出来，沿着一段林荫小道，很轻易的就可以找到那家张文广所说的咖啡店。

    咖啡店挂着休息的牌子，可是门口的两个魁梧的黑衣正装男人在远远的见到沈向春两人之后，就一言不发的打开了店门。

    这家店不仅卖咖啡还兼营着面包甜品店的买卖，店里头是一股令人安心的甜腻气味。

    那个沈向春见过几回的中年店主，和他的两个漂亮店员正猫在前台说悄悄话，见到沈向春进来，一起向沈向春露出一个营业样式的微笑。

    店主伸手指向店内的角落。

    “客人，您的朋友在那边等您——您想要什么？”

    沈向春自然看到了店里头唯一的几个客人，远远的望了一眼，看到是三个沉默的男人。

    三个男人此时全都看着进来的两个男女孩子，各自露出自认为温和友善的微笑来。

    沈向春和鹿光也回以微笑。

    “给我一杯红茶，什么也不加的。”沈向春看向店主。

    鹿光挽着沈向春的胳膊，“我也是。”

    店主愣了下，立马笑容满面的应承下来。

    “再来一个这个蛋糕。”

    沈向春又指着柜台里头的一个绿色小蛋糕。

    “好的客人！请稍等。”

    店主人和他的服务员会把饮料送到桌子上，沈向春和鹿光直接和那三个男人坐在了一起。

    沈向春和鹿光坐在一排，另三个男人坐在另一排。

    “我是张文广。”

    坐在三个人中间的男人首先屈身和沈向春握手。

    沈向春握住他的手，很快就放开了。

    “我是沈向春——长话短说，我们开始正题吧。”

    说着，沈向春认真的扫视了这三个人。

    张文广穿着像是销售，有板有眼的，态度恭顺。他在眉宇间带着傲气，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灵在身边缠绕，他是个不错的修行者。

    可是就灵的趋势看，他右手边的那个男人才是在座中除开沈向春以外最强的那个。

    他身边的灵刀锋似的在盘旋着，强势且孤独。

    男人高大，长相秀气，留着长发，是那种可以原地出道当明星的长相。他一直在微笑着，显得阳光温和，这一点和他的灵完全不一样，不得不说有些违和。

    可是在张文广左手边的那个男人比他还要突出。

    这个男人不是汉人长相，看眼睛的颜色和面部特征，像是近东或者南欧民族。

    他表情阴郁，笑容生硬，却带着些令人不禁感到同情的魅力。他有一个很突出的大下巴，长相总体来说也很英俊，碎发覆盖着耳朵。

    就是浑身气场令人莫名的生厌。

    沈向春看他，就像是看到了一堆在野外风吹日晒了很久的狗屎。狗屎已经是没有了臭味，却是堂而皇之的就在眼前，面目可憎，令人不禁皱眉。

    沈向春立刻判定，就是这个家伙，才能让专员专门找到自己‘商量’。

    这就是那个大麻烦！

    “……好的，好的。”

    张文广看着沈向春的眼神从自己三人身上掠过，看到那眼底毫不掩饰的对三人不同的神态。

    有些苦恼。

    “今天我和两位同僚，”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左手边的外国人，加重了同僚的读音。

    “基于两位同僚迫切想要找一个合适、漂亮安静的地点居住，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由沈先生家族办理的桃园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