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举，听说朝廷要派你去雍州？”

    “听谁说的？”

    璃朝皇城的城墙上，两位青年身披玄色铠甲，配环首刀，从一众同样身着黑甲的士兵中穿过。

    那位被称为“文举”的青年人，名叫柳茗，文举是他的字，他姿容清净，目若朗星，虽是说不上丰神俊秀的如同天人，也多少算是位英气十足的美男子。

    至于另一位正向他问话之人，名叫曹源，在容貌上还要更胜一筹，比柳茗还要多几分贵气。

    “诶，我只是听的风言风语，据说这次胡升、胡将军受人弹劾，是杀良冒功、贪墨军饷。陛下龙颜大怒，着三司接手查实此事。”曹源只用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对柳茗解释。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柳茗皱起眉头。

    “三司的大人们没人愿意做主使官。萧大人推荐了云棠殿下作为主使官员负责此案。”

    “哦？这是为何？”

    “胡将军是西北军的将军，就职雍州，西北军是淮王的嫡系。三司不敢查。只能是派出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冰雪聪明、智慧非凡的云棠殿下作为主使官咯。”提到云棠公主，曹源脸上立刻流露出倾慕的神情。

    “你这么想陪公主去，怎么不上奏陛下，让你跟着去？”柳茗冷哼一声，随后冷冰冰地说道。

    “这种事......哪里是能自己去提的，如果和哪位皇子殿下同行都还好些，可云棠殿下的话，在玄霆城我可就呆不下去咯。那些世家子怕是不会放过我。”曹源嘴上说的紧张，脸上却带着贱兮兮的笑容。

    “你怕什么？你不就是最大的世家子之一吗？况且这事还只是风言风语，八字还没一撇呢。”柳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戳穿他。

    “嘿，说的也是，说不定就是我来保护云棠殿下。”

    柳茗懒得再搭理自己这个活宝兄弟，今日本是他的休沐日，只是玄甲军的职责事关重大，休沐日无需在军衙当值，依旧需要参与晨巡。

    所谓玄甲军，乃是真正的皇城禁军。平日里负责护卫皇城，以及朝堂的安保，甚至于皇子、公主在皇宫外的府邸，也都由玄甲军负责。

    而普通禁军则是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较之玄甲军离中枢要远上很多。

    也正因为玄甲军职责重大，往往是由宗室和勋贵子弟当任。

    柳茗的父亲昔年因救驾有功，后来又成了皇帝的心腹嫡系，依仗军功被封为子爵，掌管禁军，他勉强算个勋贵子弟，才有了在玄甲军当差的机会。

    两人顺着城墙巡视一圈，回到军衙门外，柳茗拍了拍曹源道：“我今日休沐，就先走一步。等你晚上换了岗，咱们去翠云楼喝酒。”

    “滚吧。”曹源推了他一把，转身往军衙走去，背对着柳茗摆了摆手，“晚上再见。”

    柳茗目送曹源进了军衙，笑着摇了头，便往DC区的家中赶去。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曹源今日就是有意将八九不离十的消息，透露给他，身为当朝大元老臣魏国公曹卯的嫡长孙，曹源的接触层面比他这个小小的子爵之子要高出太多。

    他对曹源提出的话题不多搭理，并非是不领这位袍泽、挚友的情，实际上，他也是在暗示曹源，既然事关重大，关乎宗室还是少讲为好，否则对曹源来讲并非好事。

    柳府离皇城不算远，柳茗正消化着雍州案的消息，一晃眼便到了家。

    “是少爷回来。”

    “少爷您今天休沐？”

    “是。”

    柳府中的下人见柳茗回家，纷纷与他招呼。

    柳茗心里想着事，就简答的答应了一声，往内堂去，不想走了一半被一声温柔的女声叫住：“文举看着忧心忡忡，是有心事？”

    柳茗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位风姿卓绝的年轻妇人，容貌艳丽，身姿丰腴，着一身白衣，瞧着端庄典雅。

    他赶忙答话：“娘。孩儿在想公事。”

    “方便说吗？”柳茗的娘亲姓李，是宗室之人，不过与当今皇帝亲缘很远，两百年前就分出来的一支，与皇家可以说已经没有血缘。嫁与柳茗的父亲柳志远之时，她只是在宗人府有备案，勉强算是皇亲。

    但柳母自幼聪慧过人，是柳家真正的当家人，柳茗的父亲柳志远是个思虑不远的军头，家里大小事，包括朝堂上的事，都由柳母把关。

    “娘您先坐，咱们坐着说。”柳茗见母亲和自己一同站在院子里，便拉着柳母到正堂坐下讲话。将雍州案的消息，一五一十的与母亲说明。

    “文举怎么看？”柳母听完细细思索后，温声问道。

    “既然是查淮王的人，那三司的大人们不愿领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耐人寻味之处在于陛下的态度。”

    “杀良冒功、贪墨军饷......可大可小，若是上了折子到皇上，便是欺君之罪。皇上要严查并不奇怪的。”柳母望着眉头紧锁的柳茗若有所思道。

    “娘，不对。陛下似乎过分坚决了，原本以陛下和淮王的关系，既然要查胡升，直接传旨给淮王即可，完全没必要派三司官员去查。就算真的一时震怒，在三司无人愿意领头的有意拖延后，也应该反应过来。结果陛下不光没放弃派出使团，反倒打算由云棠殿下作为主使前往雍州......”说道此处柳茗猛然一怔，“原来如此。”

    “若真是文举保护云棠殿下前往雍州，可要千万小心。”

    正在这时府中仆人进来正堂来对两人行礼道：“夫人，少爷，孙公公来府上要见少爷。现在偏堂。”

    柳茗连忙起身：“娘，我先去见孙公公。”

    “你去便是。”

    柳茗快步走到偏堂，堂上一位面白无须、两鬓斑白，有着四条眉毛的肥胖中年人正坐在主座上喝茶。柳茗见了赶忙行礼道:“卑职见过孙公公。”

    “诶，柳小将军勋贵子弟，没必要给咱家行礼。”孙公公笑眯眯扶住柳茗。

    “孙公公服侍陛下多年，朝廷的大人们提及孙公公都要尊敬的很，卑职一个小辈怎么敢在您面前拿大。”柳茗顺着搀这位名声不错的名宦坐下。

    “咱家奉陛下旨意来见柳小将军，是有事情要与柳小将军讲，就不多与小将军寒暄。”孙公公在座位上坐定，柳茗站在他身侧，笑着说道。

    “公公您说，卑职洗耳恭听。”

    “柳小将军，可知道西北军中郎将胡升，被弹劾杀良冒功、克扣军饷一事？”

    “略有耳闻。”

    “此人犯了欺君之罪，按当朝律法是要杀头的，陛下下旨令三司派出使团严查此事。但三司官员以抱病为由都拒绝作为主使官出使雍州。陛下只好让云棠殿下作为主使官去查此事。”

    “这三司的大人们都不愿做主使官，反倒要劳殿下千金之躯远赴雍州查案？”柳茗微微皱眉，神色不虞。

    “朝堂诸公食君禄，不为陛下分忧。哼。”孙公公自然是站在皇家的，提到此事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此时他转过话头，“柳小将军在玄甲卫做都尉，负责的范畴是云棠殿下的荣清院，以及云棠府？”

    柳茗点头称是。

    “昔日云棠殿下出游都是柳小将军带人保卫，此去雍州，陛下的意思，是让你继续保护殿下。”

    “能保护云棠殿下是卑职的荣幸。但此事应不劳公公您亲自跑一趟。给卑职派一张调令即可。”柳茗面露不解。

    “云棠殿下被世人称赞一身担两绝，既是天下第一美人，又是世间少有的聪明智慧。是陛下最看重的殿下，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陛下让来我来与柳小将军好好叮嘱几句。以示重视，小将军可定要好生保护公主。”孙公公除去提到三司官员时脸色难看，其余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样子。

    “原来如此，卑职必将竭尽全力护殿下周全。只是卑职有个疑问，想请公公解惑。”

    “柳小将军请讲，陛下让我来此，自然是知无不言。”

    两人的客套气氛自柳茗提问后烟消云散。孙公公的笑容虽然未变，他那四条眉毛中透出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