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溯追悔莫及之时，忽然听到声音从身后响起。

    “咦，这不是溯哥儿嘛？”

    “乌龙出洞！”

    周溯随手把机关蛇丢了出去。

    项籍眼神一利，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伸手一抓就摁住了蛇的七寸，把蛇接入怀中。

    见蛇依旧能动，项籍轻咦一声，然后迅速将其倒提而起，用另一只手扣住了蛇的下颚打量了起来。

    “这条蛇好奇怪啊，”项籍有些莫名，直到他认真打量才分辨出来，但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溯哥儿，难道这蛇是你最近在做的机关器？”

    说着，项籍还岔开拇指摸了摸嘶嘶吐信的蛇头。

    因为最近与项家合作的关系，周溯与项籍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后者也知道周溯成天待在机关石室里面研究机关术。

    “嗯。”周溯没有否认。

    只是看到自己得意的机关器这么容易就被“驯服”，周溯的心情更差了，一屁股坐在了木几边上生着闷气。

    “哇，做的真好！不这样拿在手里仔细分辨，绝对看不出来是假的。”

    项籍十分自来熟地走了过来，坐在了边上，问道：“溯哥儿，怎么心情不好？”

    “没什么。”

    周溯撇过头。

    项籍看着他脑瓜一转，蹦跶起来，道：“要不咱们比划比划，活动活动心情也会变好的。”

    “那是你，不是我！”周溯没好气地说。

    “切，”项籍瘪了瘪嘴，一脸无趣地重新坐下来，继续逗弄那条机关蛇道：“早知道还不如跟霸天和裳蓉姐一起去赶集了呢，留在这里更无聊。万人敌没个谱，那群墨家弟子也不跟我比试了。”

    “什么？”周溯猛地扭头，差点拉伤了脖子：“你刚才说什么？”

    “留在这里更无聊，万人敌没个谱，那群墨家弟子也不跟我比试了。”项籍咕哝道。

    “不是，前面一句！”

    “哦，早知道跟霸天和裳蓉姐一起去集市了，早前在路上碰到她们，好像是要到集市买东西。”项籍如实回答。

    周溯猛地起身，霍然立住，问道：“所以她们现在去集市了？”

    “对啊。”项籍道：“要不咱们也去吧，现在追的话，说不定能在城里碰到。”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个集市了。”

    “这是当然，小爷我对附近还是挺熟的，从遇见她们的那段路来看，应该是南面诸暨县城的集市。”

    “GOGOGO！”

    “啥呀？”项籍干瞪眼，没明白周溯的意思。

    把手搭在门边的周溯回头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拖长音说了声“走，”然后一脚跨出了门槛。

    项籍顿时来了兴致，笑呵呵地抱着机关蛇，快步跟上了周大少爷的步伐。

    诸暨县，距离墨家藏身的这座大山颇近，乘车往返的话约莫一个半时辰，是在会稽郡南部与闽越衔接处的关隘，同时也几乎是如今秦朝东南方向与百越的交界地。

    此处颇有些典故，一为西施故里，二是始皇帝四年前设会稽郡属县时亲口定下的名字。

    再往南下，就属于闽越的地盘，许多北上南逃的楚人，都是经由这里逃往南国的。

    一路上，项籍都抱着那条机关蛇爱不释手，要不是周溯盯得紧，然后趁着看到诸暨县城城楼的时候项籍分神，把蛇收了回来，这家伙说不定就昧着良心黑了自己的东西。

    项籍瘪瘪嘴，但又忍不住巴望过来，讨好道：“溯哥儿，要不，你给我也做个？”

    “好说，等我有时间。”

    项籍大喜过望，而周溯则内心冷笑：

    不好意思，老子忙得很，预定已经安排到了三年后，到那时候，你若还在，倒也不是不行。

    就在这时，前头驾车的车夫声音传来：“少主，咱们到县城了。”

    这一声少主，称呼的不是周溯，而是项籍。

    后者好歹是贵胄之后，随行肯定要带两三个护卫的。

    “好，咱们下车。”项籍闻声推开了车门，也不等马车彻底停下，就跳了下去。

    而周溯，则是等车彻底停稳之后，才慢悠悠地下车，排队入城。这诸暨城的侍卫查看验传很是敷衍，随便问了一下周溯一行的目的之后，轻易就放行了。

    周溯觉得奇怪，项籍则见怪不怪地给他解释道：“诸暨，乃是取自诸山暨浦，意为多山延绵，水泽丰络之意。这意味着附近无论是走山路，还是走水路，都能越过这座县城，而真正那些流寇与亡民，还要通过县城的关检岂非多此一举。”

    “难怪。”周溯恍然，又指了指前方车水马龙的繁华之相问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边关之城，竟然如此欣欣向荣，就算是一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也没办法解释啊。

    而项籍则哈哈大笑道：“这只能说，南来北往，皆是一个利字。别看楚地已经落入了贼秦的手中，但在关中，其实蛰伏着不少势力，而秦始皇管的在宽，哪里能看顾的到每一处。尤其是像这些与南境接壤的地区，要不是百越的战事焦灼，这里的商旅起码多出不止一倍。”

    周溯闻言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的商人地位轻贱，但诸国又离不开商人。

    哪怕是规定职业，只有耕战两种上升渠道的秦国，当初为了商贸，也是花了大价钱吸引商人。

    而其中斡旋的便是当时刚刚上任相邦的吕不韦。

    只不过吕不韦做的太好，收拢了这些繁杂人情，也成了他日后的取死之道。

    这么一点，周溯就明白了，这些车水马龙的商队里面，必然有不少是从南面来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想到的却是身边这位少年尚未蒙面的叔父项梁。

    会稽郡属于他们项家秦末战争的发祥地。

    所谓的八千江东子弟兵，尽数都是在此处招募的。

    根据野史记载，项梁的叔父不仅在这里大肆挖人，经营自己的势力，他还私自铸铜印钱来用作韬光养晦，购买军器的开销。

    做这种非常之事，还一直没被发现，要说这边的秦将没跟其勾连，要说跟这里的风气和形势没有关系，周溯显然是不信的。

    这或许就是此刻项籍在这里信步游闲的底气了。

    由此推论，想来也是这里的郡守，或者是县令，害怕自己在睡梦中被人嘎了腰子，走夜路时被套麻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