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发胀的手腕，朱由校轻声问道：“还有多少人在外跪着？”

    一旁候立着的方正化躬身回道：“回皇爷，已经都回去了！”

    朱由校轻蔑地嘲讽道：“还以为他们的骨头能有多硬，结果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面对皇帝的嘲讽，方正化当做全都没听见。

    ......

    辽东浑河支流苏子河中游河谷，小城赫图阿拉，位于苏子河与其支流交汇处的东部河叉位置的凸起处。

    赫图阿拉的汗王宫内，高坐上首，年近六十的努尔哈赤不断转动着大拇指上的鹿角扳指。

    自从九月李永芳第一次传回沈阳城加强戒备的消息后，后续又传回了几条对建奴不利的消息。

    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五大臣与各旗主贝勒，努尔哈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语气凝重地开口道：“都说说吧，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性情急躁的三贝勒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率先回道：“汗阿玛，奴才认为，辽东明狗虽有戒备，但依然是懦弱不堪的绵羊，我们应该马上发兵攻打沈阳与辽阳。明狗城里屯有大量的粮食与金银财宝，还有嫩滑如水的汉人女子，都是我们想要的好东西！”

    作为镶蓝旗的旗主二贝勒阿敏，马上附和道：“大汗，奴才赞同三贝勒之言，打下辽阳与沈阳后，除了粮食、财宝和女人，还有肥沃的耕地，以及将要替我们耕地的大量包衣！”

    阿敏的话音刚落，代善等其他旗主贝勒们纷纷出声附和，独留四贝勒正白旗旗主黄台吉一言不发。

    “四贝勒，你反对出兵？”

    面对努尔哈赤投来不善的眼神，黄台吉立刻回道：“回汗阿玛，奴才自然是赞成出兵攻打辽阳与沈阳的。我大金什么都缺，尤其是粮食与铁器，而汉狗那里偏偏又有很多。

    攻下辽阳与沈阳之后，不仅能解决我们现在最缺的粮食，还能掌握大量肥沃的耕地，有大量汉人包衣帮我们耕地后，我们以后大部分情况下可以不用再为粮食短缺问题而发愁！”

    停顿片刻后，黄台吉继续说道：“除了这些，奴才还从明狗那得来了几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明狗两个月内连续死了两位皇帝，自从七月二十一日万历死了之后，他的儿子朱常洛登基一个月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子上。

    现在上来的皇帝是九月初六日刚刚登基的万历孙子朱由校，年纪差不多才十五周岁，是个还未长大的半大孩子。

    朝中内外大事皆倚重以前的内阁首辅方从哲，但方从哲是出了名的和稀泥，无法压制内部互相倾轧的党争，正是主少国疑的动荡期，也是我们出兵的大好时候。”

    听完黄台吉的描述，努尔哈赤之前的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哦？此事当真？”

    “回汗阿玛，这不仅是我们安排在京城之人传回的消息，还有一些过往的商人也同样印证了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见努尔哈赤在犹豫，黄台吉立马补充道：“奴才还听说，小皇帝登基之后，处理了一大批他父亲在万历死后启用的重臣，现在他们朝堂内外，正是斗得头破血流的时候！”

    “汗阿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应该马上出兵！”

    性急的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还在犹豫，便出声大声劝谏了起来。

    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落后，纷纷附和起了莽古尔泰。

    但从小就开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努尔哈赤，岂能凭黄台吉的三言两语就轻易下定决定。

    “辽东突然加强戒备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熊廷弼熊蛮子，为何还没有被调离辽东？你不是说狗朝廷有人已经答应了要将熊蛮子调走的吗？”

    刚才黄台吉之所以一言不发，就是有这个担忧，没想到人老成精的努尔哈赤，还是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回汗阿玛，自从小皇帝登基后，没有像他的父亲那样，一意任用东林党人，反而重用起了东林党人的政敌齐楚浙党，而熊廷弼便是其中楚党之人，奴才也不知道为何之前答应之人，却没有将熊蛮子调离辽东！”

    努尔哈赤冷眼看了眼刚才还在劝谏他马上出兵之人，冷哼一声道：“一群没有脑子的废物！”

    当气氛停滞了一会儿后，代善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汗阿玛，尽管如此，但我们大金的粮草已经所剩不多了，最多也只能坚持到明年春耕之后，若不西下抢掠明狗，我们明年春夏之交就要饿着肚子了！”

    “自从去年的萨尔浒之战后，今年入秋以后，明狗都龟缩躲在城墙里，大冬天的，到处白茫茫的一片，我们上哪去抢东西？”

    “汗阿玛，既然明狗冬天能躲在乌龟壳里，但时间久了，城池里的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尤其是春耕的时候，他们总是要出来种地的，到那时我们就有了抢他们的机会！”

    “汗阿玛，大贝勒说得对，明狗不可能一直躲在乌龟壳里，他们粮食消耗完了，肯定是要出来找吃的！”

    面对代善与莽古尔泰两人的建议，努尔哈赤一时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其他人见努尔哈赤动摇，便纷纷附和道：“奴才请大汗明年开春的时候，带领奴才等西下抢掠大明！”

    看着趴在地上的众人，努尔哈赤不为所动，在继续权衡了一番后，这才下定决心道：“告诉李永芳，让他继续对辽阳与沈阳用间，想办法与城里的人联系上，并继续重金拉拢辽东将领。

    另外，再想办法去狗朝廷那找人弹劾熊廷弼，只有将熊蛮子调走了，我们大金将整个辽东抢下来，又有何难！”

    略作停顿，努尔哈赤继续说道：“大贝勒代善准备明年开春攻打沈阳之事，四贝勒黄台吉继续负责辽阳与沈阳的用间之事，并负责在京城找人弹劾熊蛮子之事！”

    “嗻，汗阿玛！”代善与黄台吉一同高声应道。

    “另外，再派人去好好打听一下这个新来的辽东巡抚袁可立底细，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熊蛮子！”

    “嗻，汗阿玛，奴才尊令！”黄台吉高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