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布政司福州府福清县，也就是前内阁独相七年的内阁首辅叶向高的老家。

    “老爷，叶茂才叶公、您的学生顾大章顾郎中与黄尊素黄大人求见！”

    正在福清城东龙山上观山望海的叶向高，耳边突然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有没有说何事？”

    “说是向您请教一些朝中局势！”

    “人在哪？”

    “就在山门外！”

    叶向高想了一下后，淡淡地开口道：“让他们过来吧，再上一壶好茶！”

    “是，老爷，小人马上就来！”

    没过多久，叶茂才一行人在管家的引导下，来到了叶向高所在的山边凸起处的亭子里。

    “台山公，好雅兴啊！”

    叶茂才笑着打完招呼，顾大章与黄尊素赶忙躬身行礼道：“学生拜见老师！”

    叶向高笑着招了招手道：“都过来坐吧，茶马上过来！”

    “好，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叶茂才说完，径直走到了叶向高的对面坐下。

    而他后面的顾大章与黄尊素两人，则依次在其它两个方向落座。

    待管家端来茶水后，叶向高挥了挥手道：“我们自己来吧，你们退到十步之外！”

    “是，老爷，小人告退！”

    管家离开亭子时，还将一旁伺候的丫鬟仆人一起带离了亭子。

    作为四人里面中进士最晚的黄尊素，就自觉地端起了茶壶，依次给叶向高、叶茂才与顾大章倒起了茶水。

    待黄尊素倒好茶水坐下后，叶茂才啧啧声中感叹道：“没想到还能在台山公这里喝到传闻中的大红袍，今天可真是不虚此行了！”

    “参之过誉了，只不过是崖壁中的几株茶树而已，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奇！”

    “台山公谦虚了，虽然都是茶树，但长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了不同的区别，再加上皇家给镀了一层金，以及文人墨客的推崇，就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话糙理不糙，倒是被你给看破了！”

    “崖壁中茶树就好比这朝中局势，眼看着方从哲就要被当做枯枝扫地出门了，因有了皇家的重新选用，又成了人人追捧的大红袍！”

    看着叶向高的神情不再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叶茂才继续说道：“想必台山公已经知道了不少现在朝中的局势，可真是风云动荡呐！”

    叶向高没有接叶茂才的腔，而是看向顾大章问道：“伯钦，你不是在礼部担任郎中吗？怎么有空来我这穷乡僻壤之地？”

    “回恩师，十月初六日早朝的时候，杨文儒、左遗直、魏孔时三人在朝会上直谏圣上，被圣上命田尔耕这个屠夫当场撞死在了皇极门内的殿柱上，后来更是抄家斩杀了内阁大学士刘一燝刘公、户部尚书李三才李公、刑部尚书陈于廷陈公、工部尚书张问达张公等一干朝中忠正之臣！”

    说完，愤怒的顾大章将手上的茶杯给生生地给捏破了。

    看着情绪无法自控的顾大章，叶向高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份腻烦。

    一个情绪无法收放自如之人，在官场上怎么可能走得更远！

    皱了皱眉头后，叶向高看向另外一个方向的黄尊素问道：“则灿，你又是为何而来？”

    “回恩师，学生在宁国的时候，也听到了京城中的一些消息，而又因宁国距离南京较近的原因，发现有不少苏州、常州、应天等地的士子，对朝廷严厉处置刘一燝刘公、李三才李公等人严重不满，很可能会随时发起暴动之事，学生心里十分的担忧！”

    面对叶向高投来问询的眼神，叶茂才肯定地点头答道：“台山公，则灿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尤其是其中苏州与常州的士子闹得最欢，东林书院的学生现在几乎无法专心学业，都在口诛笔伐方从哲等人。”

    从叶茂才口中确认信息之后，叶向高看向黄尊素问道：“是担忧士子爆发动乱之后，扰乱朝廷税收，还是加剧朝政的动荡？

    “回恩师，这两方面的担忧，学生自是认为有的，但学生同样担忧因此时辽东局势紧张，东南士子再发生动乱，会引起圣上与朝臣对东南士子更大的不满！”

    “则灿，不满就不满，岂能只允许他们做十五，就不能让我们做十六？乱点才好，乱了才知道我们东南士绅的影响力！”

    叶向高瞪了一眼顾大章后，朝其训斥道：“别以为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就不知道你选择了避重就轻。我跟方从哲既是同年，又是同一科庶吉士，共事了那么多年，岂能不知他的为人，要不是刘一燝与李三才等人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也不会遭受如此严酷的惩罚！”

    “是，恩师教训得是，但天子当庭撞死三位劝谏的直臣，岂是明君所为？”

    “放肆，当今天子也是你能轻易置喙的？”

    顾大章明显不服气地反驳道：“恩师，学生不知哪里说错了，他朱由校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残暴之君！”

    “来人！”

    这还得了，这顾大章居然敢当其他人面顶撞叶向高这个身居高位多年的内阁首辅，直把他给气得胸脯不断上下起伏。

    守在外面的管家在听到叶向高的高声呼唤后，立马带着几个家仆匆忙冲了过来。

    叶向高看到来人后，指着顾大章说道：“将这个不知尊卑的狂妄之徒撵出去！”

    被叶向高指着鼻子骂，顾大章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继续反驳道：“恩师，学生可以走，但希望恩师不能就这么任由他肆意妄为，这大明是我们士绅的大明，不是他一个人的大明！”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大逆不道的狂悖之徒撵走！”

    叶向高的话音刚落，管家连忙命令两个家仆过去架走顾大章。

    而顾大章看到准备来架他的家仆后，语气不善地朝他们说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说完，用力甩了一下衣袖后，昂着头朝山门走去。

    管家看着这个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用眼神去询问叶向高。

    “你们也退下吧！”

    “是，老爷，小人告退！”

    说完，管家带着仆人快速退出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