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当初那种不易近人，冷静漠然的态度。”

    周通很想告诉赵丰，千万不要这个样子，要不然自己压力会很大。

    大闹金华府，固然是为了报复和为民除害，归根结底，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为了造成轰动。

    如果有朝一日，万劫山，玄天观观主王长生找到金华府，定然会因为这个线索，遭受误导，以为自己被马明追杀，早已逃离了金华府，从而保护真身真正的行踪。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赵丰竟然会为了自己，杀掉那些告密者。

    所谓告密者，无非就是几名牙行伙计。

    可这一杀，指不定王长生就以为自己还有帮手，顺藤摸瓜，寻到这边来。

    到了那个时候，不光自己，恐怕在座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

    “节外生枝了。”

    周通看了眼赵丰，却见对方正悄悄观察着自己。

    微微错愕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观察自己对此事的反应从而分析立场？

    “这群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周通暗自感慨，尔后沉吟道：“我曾听说，那个马明，虽然乐善好施，可私底下，害死的人不少，除了自己修炼邪法要用到尸体外，还有部分尸体则与一个叫树妖姥姥的妖怪有关。”

    “另外，马明这个人似乎还和东瀛有种种关系，在为其中某个海主做事。”

    “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或许那个道士就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才怒而杀人。”

    “可他下动手，结下的仇怨就深了，妖魔、海主都要杀他，往后日子估计不会好过。”

    周通想了想，将知道的部分真相透露出来，最后，他隐晦提醒赵丰，最好不要和道士有什么牵扯，要不然估计会受到牵连。

    “嗯？还有这种事？”

    “树妖姥姥……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头，修炼已有千年，道行非常高深，我估计，至少都在金丹境。”

    “金丹境，如果那些土地灵官城隍不出，恐怕世间罕有对手。”

    “也不见得，正一道、神霄宗、龙虎道、净土宗、临济宗、白莲教、甚至东缉事厂、西缉妖厂、黑衣缇骑、荒月朝神将皆有高手。”

    “早已破空飞升的仙神不用去提，还有许多真正的高手都在灵界。”

    “另外，据说荒月朝那位活神仙，邋遢道人，张三丰至今都在某处沉睡。”

    “要不然树妖姥姥早就跑出来祸乱人世，能老老实实窝在金华府那边？”

    “东瀛海主，嘿，矮骡子倭寇，口气比脚气都大，居然以海主自称。”

    “早晚有一天灭了他们。”

    一群人说起马明、树妖姥姥、倭寇个个义愤填膺，等说起如今的高手，则兴致又是不同。

    “土地、灵官、城隍？”

    “还有破空飞升的神仙？”

    “邋遢道人张三丰，行走人间的神仙？”周通听得就差问一句真的假的：“真有人见过吗？”

    “土地、灵官、城隍，各地都有，岂能作假？”

    “人前显圣的仙神更是不知凡几。”

    蝎子块拓养坤道：“别说见过，甚至还有人曾考中城隍，只是考虑到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最终又找了个人代理了九年城隍。”

    “还能考城隍？代理城隍之职？”

    周通觉得匪夷所思，如同在听神话传说。

    “既然有灵官城隍、仙神之流，为何还会对这么多妖魔鬼怪坐视不理？”周通询问道。

    “你非仙道、神道中人，自是不知道其中因由。”始终沉默的点灯子赵胜，这个时候开口道。

    “万载之前，第一代神主掀翻魔族，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后，手下仙道高手，斩天下龙脉，自此绝地天通，天道的归天道、人道的归人道。”

    “此事虽好，但留下的隐患不少，如今天灾连年就是最好的明证。”

    “但真正的隐患不在于此，而且当初斩龙脉也绝非绝地天通那么简单，涉及到许多上古秘闻。”

    “其中道家讲天人五衰，佛门则说末法时代。”

    “一旦那一天来临……”赵胜再次沉默，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绝望之意。

    “到了那个时候莫非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周通道。

    “此后一万年，世间将再没有什么神仙佛陀，也不会再有什么修真者，武道一途也将彻底断绝。”赵胜低语，如在梦呓。

    周通皱了皱眉：“那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吧？”

    赵胜所说，他皆曾经历。

    并不觉得不适。

    不过原本高高在上的，坠下凡尘，拥有强大术法、武功的泯然众人，那种落差，确实让人绝望。

    “你错了。”

    “不是不好，而是……”

    “这一万年，将为五浊恶世。”

    赵胜摇头，唇齿间透露出森冷寒意：“正所谓五浊恶世，乾坤颠倒，神佛不圣，鬼魅有情，禽兽温顺，人似妖魔，人将彻底沦为万恶之恶，举世黑暗，直待万年之后，光明重生。”

    “五浊恶世？展开说说？”周通不解其意。

    “人人喜欢崇拜偶像，却没有信仰，正邪不分，唯利是图。”

    “鬼魅产生灵智，显化世间。”

    “凶残的野兽褪去凶性，人反而没有了良知，比野兽、比邪魅还要可怕、恐怖。”赵胜解释道。

    “如果照这么说，岂非五浊恶世早已降临？”周通想到如今荒月朝的景象，忍不住道。

    “太古之人，岁达八万岁，恶业增加，寿元减少，到了现在人寿短促，百岁者稀。”

    “绝地天通，正法已绝，邪法滋生，人不修善道。”

    “五烛恶世确实早已降临，只是，还远远没到至暗时刻。”

    赵胜捏了捏手指：“当初荒月朝第一仙道高手曾有过预言，紫气东来时，天地将会彻底翻转，由此红日西沉，血月高悬，地狱成空，人间如狱。”

    “红日西沉，血月高悬，地狱成空，人间如狱。”周通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至暗时刻。

    然而接下来赵胜的话却让他感到悚然。

    “按照荒月朝第一仙道高手留下的手札，历代高手不断推演，及至现在，预言逐渐变得清明。”

    “距离那一天，大概还有几年时间。”

    “它们……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