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声音变得空洞，嘶哑，仿佛触及到了某类不可言说的大恐怖，四周空气都变得阴冷。

    周通警惕戒备，眼神闪动，道：“谁来了？”

    赵胜沉默，久久无语。

    忽地，他全身释放出道道幽火，似在净化自己，整个人变得圣洁。

    片刻后，摇摇头，道：“佛曰不可说。”

    “听你刚才所说……”

    “灵官城隍，仙神佛陀，现如今对妖魔鬼怪，视而不见，难不成与五浊恶世、天人五衰有关？”

    “照此推断，五浊恶世降临后，人才是万恶之恶？更应该优先防备？”

    周通警惕，具现出几道幻身，以各种形态，蛰伏。

    只是等了片刻，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这才逐渐放松下来，重又换了个问题。

    “五浊恶世，乾坤颠倒，神佛不圣，鬼魅有情，禽兽温顺，人似妖魔。”

    “具体如何，不能简单用一两句话来解释，刚才所说只是大概。”

    “不过自绝地天通后，仍旧留在人间的灵官城隍、仙神佛陀确实不怎么在人前显圣，因为都在避劫。”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联手，想要在天、神、仙、魔、鬼、圣诸界外，重新分出个新的世界的原因。”赵胜道。

    “新世界？你是指灵界？”周通心中一动。

    赵胜点点头。

    “好大的手笔。”周通没有想到灵界居然是这么来的，这和再造乾坤，虚空造物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神通，委实逆天。

    “竟然还有几年时间，五浊恶世、天人五衰就要迎来至暗时刻。”周通心惊。

    王朝末年、妖魔横行、邪祟遍地。

    对他而言，还不如万劫山玄天观王长生带来压力大。

    毕竟，妖魔、邪祟，自己完全可以寻个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地方慢慢苟着。

    王长生则不同，谁知道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追杀出来。

    所以他进入铁剑门，西缉妖厂，又和一大群造反头头坐在一处，心态都很平和。

    可听完赵胜所说，压力陡增。

    真要到了至暗时刻，术法、武功全然无用，在这样动荡的年代，身为普通人，该如何才能活下去，那真正只有天知道了。

    瞬间，什么河间府、九千岁、东厂、西厂，半点心思、兴趣都没有，只想着尽快能够避开这场大劫。

    “浮世苍生原是一场大劫。”

    “到了哪里都无法躲开，只能被动承受。”似看出了周通心思，赵胜开口道。

    “灵界呢？”不止周通，其他人也询问道。

    “灵界……不好说，以我看来，最多只能延缓，但世间事谁又能尽知？”

    赵胜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尔后扬声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可面对五浊恶世、天人五衰，是行不通的。”

    “真到了流毒遍身的时候……”说到此处，赵胜眼神闪了闪，脑海里隐隐有灵光一闪而逝：“流毒遍身，流毒遍地……不如削骨割肉？”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想那么多做什么？”

    “该快活的时候就好好快活！”

    “被到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也没玩过，那也没弄过，那才真正死不瞑目！遗憾终身！”

    罗汝才哈哈一笑，抓起酒坛，咕咚咚喝干，然后把坛子砸在地上：“酒勉强还能入口，可惜你这连肉都没有，实在不爽利，走了，走了。”

    “罗大哥所言在理！”其他人被罗汝才豪迈气概感染，唱喏的同时纷纷端起了酒水，瞬间，压抑无比的气氛轰然消散，重又变得热烈起来。

    唯有周通没有什么心思。

    真洒脱，真视死如归，仅仅只是态度。

    真要什么都不做，彻底躺倒认锤，大劫来临，第一个就得死。

    而且，就算努力了，还是不行，那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紫气东来，至暗时刻，嘿，既然躲不开，那么多少得做些准备。”

    “另外，即便灵界最终无法避开这场大劫，应该也比人间要强出许多，或许前往灵界也是个好办法。”周通思忖，只是他现在会的术法虽多，但香火成神道，则一窍不通。

    “李兄弟，赶早不赶晚，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河间府，你看如何？”盘根问底大半天，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张敬轩语气益发变得亲近。

    “河间府……走灵道？”

    “自然要走灵道，要不然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灵道吗？那就一起。”周通原本有些犹豫，听到这话，立刻答应了下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继续观察灵界。

    “对了，那九千岁，两个多月前，金华府那边都在传已经失势，被贬出了京师，现在去，还有什么意义？”周通想到个关键问题。

    “那位九千岁确实已经失势，少帝赤雀子，也明确下令将其贬出了京师，要他前往中都看守皇陵。”

    “可他经营朝堂多年，党羽无数，即便失势，自己不走，谁又敢出面驱他离开？”

    “所以，九千岁至今仍在帝都。”

    “只是他在一天，整个天下就动荡一天。”

    “尤其现在不知多少人围着他明争暗斗，互相倾轧，北直隶，近几个月来，鲜血几乎都快汇聚成溪水了。”

    “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张敬轩道：“就我所知，至少有三位镇守在外的神将已然悄然抵达帝都，除此之外，当初曾镇守山海，阻截妖族足足数十年，有北地之王称号的神将袁自如，业已被重新启用，紧急调回京都。”

    “这样一股力量，即便九千岁势力再大，再不愿走，到时候也由不了他。”

    “怎么，听这话，那九千岁恐怕不止势力大吧？居然出动了这么多神将，才只是将其逼走？”周通感到诧异，要知道荒月朝神将，据传就是已经修炼到炼髓、炼血境的传说人物。

    可就是这么些人，竟然都拿不下一个九千岁？

    “看来你对九千岁一无所知啊。”

    张敬轩揶揄，可神色却一片凝重。

    “九千岁，人如其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权倾朝野，就连帝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这些自不用说。”

    “关键是他本人实力超凡，据说得了杂家公输班一脉的传承，这些年又大肆搜罗墨家典籍，一身玄功，简直到了鬼神辟易的地步。”

    “其党羽更是众多。”

    “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个个都很强。”

    “尤其那五虎之首的崔呈秀，一手‘天鉴录’几乎能一指头将炼骨境的武道宗师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