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白桦林，一座古桥跨过溪流两岸。

    韩雁推着一辆上了年纪的自行车走过饱经风霜的南桥。

    《卢水县志》上说，南桥是一座始建于民国初年的老桥。

    经历过军阀混战，全民抗日，它以傲然的风骨挺立不朽。

    直至如今的2006年。

    金秋十月，漫山旧黄的白桦树叶，三个年轻的男女，相伴背靠在冰冷的桥栏上。

    黄灿灿的枯叶，自由自在的飘流过桥底的小溪。

    “韩雁，周波，粟小米！”

    李栋梁胸前挎着黑书包，边喊边快步的走来。

    “李栋梁，在家磨蹭什么呢？害我们等这么久！”

    撸起半截袖子的韩雁阴阳怪气地嘲讽。

    “嗐！家里多了副碗筷，这不，找你们合计合计吗！”

    李栋梁得意洋洋地挨近了周波左手边。

    “你妈二胎啊？政策不允许哟！小心点！”

    周波挑衅一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滚蛋！”李栋梁不快的一巴掌怼了一下周波的脑勺。

    “我乡下姥姥家托人给俺家寄来了一只狗崽子！”

    李栋梁拉大书包拉链，一只黑不溜秋的狗头汪汪汪的探了出来。

    “妈呀，土狗！这年头，这么忠心护主的品种不好找，小本子那边，一条纯种的田园犬，价格居高不下的！”

    周波一如既往的嘴欠。

    “李栋梁，你就是来炫耀你多了个兄弟！”

    粟小米凑到跟前，宠溺的揉着小狗的脑袋，抬头说。

    李栋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妈嫌我懒，她自己又上班忙，没空啊！”

    “好啊，你找下家呢！”韩雁大刺刺地锤了他一肩说道。

    周波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兄弟，别怪哥，我家那位对它来说，莫过于一种摧残！”

    “我本来没考虑你！”李栋梁不客气地讲，“周波，你妹妹还往你瓶子里塞青蛙吗？”

    “李栋梁，过了昂！”周波徉怒地打了打他的背。

    那件事，他至今心有余悸！

    “小米，你个女孩子，做事面面俱到的吧！”

    李栋梁把目光又投到了她身上。

    粟小米受惊的猫一样练练摆手，“你难为我了，我爹妈有洁癖，我敢把它抱回家，你们明天就得上街头看我了！”

    “唉……那个谁……别装没听见的！”

    李栋梁刻意的加重的嗓音。

    “别看我！”韩雁下意识退避三舍。

    “韩雁！”

    “雁子！”

    “雁雁！”

    ……

    “自己有手有脚，道德绑架别人替你养！”

    韩雁两手托着小狗，哄小孩似的贴紧怀里。

    “雁子，长这么大了，提早适应，有了孩子，不至于手忙脚乱！”

    周波别有用心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小狗的耳朵。

    “滚吧！垃圾桶里捡来的！”韩雁女汉子气概地反唇相讥。

    周波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丫头，脾性这么硬，以后没人敢要！”

    “又没吃你家大米，咸吃萝卜淡操心！”韩雁不悦怼肩顶了顶周波。

    南溪滩涂边，几个手拢渔网的老大爷，举重若轻的拾掇顺流落网的大鱼。

    “来啦！”

    刘大爷打赤脚，手提水桶吃劲的朝岸上走。

    “大爷，成效斐然啊！”

    李栋梁一把抓起一条大鱼，心悦诚服地敬佩道。

    “哟！”李栋梁控制不了扑棱的大鱼，“这劲！”

    大鱼跌回水桶。

    几人跃跃欲试的开始拉开外套，卷起袖子裤腿。

    “哥几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喽！”

    韩雁一声令下，率先甩掉板鞋，风风火火地跑了下去。

    “刘大爷，您帮小辈们看好东西，咱家几个，下锅乱炖吧！”

    周波不再多费口舌，卷起衣襟，露出大光背。

    “干嘛啊你！”粟小米脸红地一把手拉下他快脱下的长袖。

    周波回头愣了半拍，然后玩味语气地道，“小米，害羞了，哥有腹肌！”

    “滚粗！”粟小米羞不可仰地施手推了他一把。

    穿着球鞋跳下了河滩。

    “小米！我逮了条大的！”

    韩雁自鸣得意地举着活蹦乱跳的大鱼喊道。

    “韩雁！嘚瑟个毛啊，哥来个双杀！”

    李栋梁大言不惭的口嗨。

    岸上，刘大爷自顾自地逗弄黑狗，两只浑浊的眼睛，不时抬起望向淤滩。

    四个年经相仿的青年男女，自得其乐的嬉戏打闹。

    “妈！”

    “阿姨！”

    四个人潮乎乎的，喜气洋溢地进了巷子里一户种着石榴树的人家。

    李栋梁放下水桶，桶里挤了两条肥美的大鲤鱼。

    “阿姨！韩雁她今天下河捉了两尾鱼！”

    石榴树下石凳上坐着的周波扯开嗓门大喊。

    “行，事都是我干的，鱼，你别想碰！”韩雁剜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说。

    嗤啦……

    韩妈啃了口苹果，推门出来。

    “你们几个，见天瞎逛游，学习上不赶趟，撒起泼来比谁都欢！”

    韩妈过来，看了眼桶里新鲜活跃的大肥鱼。

    难得喜笑颜开，“行，炖半条，红烧半条，剩下的这条香煎油炸了！”

    “你们几个愣着啥，上澡堂子泡个热水澡，等回来，鱼汤该熬好了！”

    韩妈一面说，一面从腰兜里摸出了几张小票子。

    “最爱干妈了！”粟小米最先表忠心地过去抱了抱韩妈，手熟的抽出一张洗浴券。

    ……

    “周波，下面点！对，就这，舒服！”

    李栋梁一脸愉悦的趴在长桌上。

    周波手裹搓澡巾，费劲巴哈地推拿他的脊背。

    “周波，还有两天为期五天的国庆假期就一溜烟过去了！”

    “有事？”周波下手加重了力度。

    “咱高三了，明年六月份高考，我爸他请了个家教，硬要把我这个铁杵，磨成锋芒毕露的绣花针！这可能吗？”

    李栋梁岔岔不平的捶了捶拳。

    “这事叔叔做得对！你家指望你出个状元，连年吊车尾，这不辜负了吗！”

    “滚！俺家我爹有钱也不能这么浪，真金要花到刀刃上，给我配置一台高配点的电脑不值吗！”

    李栋梁不想再提了，满纸辛酸泪啊！

    “雁雁！你要玫瑰香的，还是松木的？”

    粟小米站定一摞置物架前，在密密麻麻的沐浴露里挑挑拣拣。

    “都不要，你快过来，我够不到后背！”

    ……

    “雁子，你家电视遥控器呢？”

    周波坐下沙发，在茶几下面没摸到，抬头高声喊道。

    “电视柜下面！”

    厨房里忙活的韩雁，回说。

    点开电视，几个人心情激动的等待动画《海贼王》的播出。

    “小波，尝尝阿姨炸的馒头片！”

    “谢谢，阿姨！”

    周波受宠若惊地夹了一片酥黄的切片馒头。

    品着鱼汤，大口吃了起来。

    “路飞这令人担忧的情商！”

    韩雁吹却碗里的热气，轻轻啜了一口。

    言语间，不忘吐槽。

    “韩雁！你的情商倒高，不过全用在了拍老师马屁上！”

    李栋梁这厮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韩雁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一个连年吊车尾，想和老师搞好关系，人家稀得搭理你吗？”

    “雁子！你学习这么强，也不知道帮衬帮衬你这仨发小！”

    韩妈偏颇地帮着腔。

    “妈，你咋胳膊肘往外拐，李栋梁，抽烟喝酒，除了把不着妹子，三观随着五官歪着长！”

    “唉……韩雁，学习上你不讲义气昂，哪回我求你抄作业，你不反眼不识的跟我坐地论价！”

    李栋梁不留情面的揭开了盖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抖起了包袱。

    互相揭短，得理不饶人。

    啪！“行啦！”

    粟小米筷子一摔，周围的几人直愣愣地盯向她。

    “额……”粟小米挂不住脸了，“哎呀，动画片看的太入迷，一激动，冒犯了哈！”

    ……

    “这石榴真甜！”

    粟小米两手剥着石榴皮，一口撕咬下去。

    臂弯处，还坠下一手提袋的甜石榴。

    “李栋梁，那边还有一个熟了的！”

    周波打着手电照在第三个大杈下头。

    “好嘞！”李栋梁手里打着带网兜的打棍，不轻不重的勾了一下。

    “干妈，走了！”

    “阿姨，再见！”

    “韩雁，明天见啦！”

    “快滚吧！”韩雁毫不客气地冲告别的几人打嘴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