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旧诗

第十三章

    清早的晨风,翻乱桌上的课本,空荡荡的教室,剩余明媚的和光。

    ……

    周波喜滋滋地吃着煎饼果子走进教室。

    不知吹的是什么风,韩雁竟然主动要求承包了他一个月的早餐。

    良心发现,还是……

    周波现如今的心情,飘然然的不能自已了。

    “还差三千八百多,就攒够萌肆上康复院的钱了!”

    周波一脚蹬地,椅子半悬,舒舒服服地靠着,说。

    中午食堂。

    李栋梁端了碗卤肉饭,兴冲冲地坐了下来。

    “食堂出新品了!”

    韩雁怪有兴致地说道。

    李栋梁掰开筷子,嘚嘚瑟瑟地说,“我上胡狸打饭的窗口买的!”

    “你别说,亲的就是亲的,这肉和不要钱似的。”

    粟小米偷笑地揶揄着。

    周波夹了他碗里一块大肉,“年轻真好,手部的关节还没上发条,震动个没完。”

    “咱今后买饭有固定的地了,友情票价上,单独开个小灶。”

    韩雁喜气洋洋地说。

    周波嚼了两口顿时不香的米饭,“李栋梁,咱校食堂还缺人不?”

    “咋啦?你吃了碗里的,还惦记那一整锅呐!”

    韩雁没好气地来了这一句。

    周波单手撑着面颊,“混口饭吃!”

    李栋梁自然知道他最近缺钱的厉害,“行,那我问一下胡狸。”

    韩雁蹬上自行车,出了校门,下午社团课,她需要到指定的位置学习。

    老城区北街,萧索冷清的门庭大院,几个唱戏打扮的男男女女舞枪弄棒,高唱陈年老旧的戏文。

    林岑一身长衫,手捏一纸戏本,看得入神。

    “林岑!”

    韩雁把单车靠在墙边,上了锁,跨上高门槛,迈入了高门大院。

    他扬起脸,轻轻瞥见韩雁,“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底子好,我指的是嗓音条件。”

    “难道我也得学她们那样压腿练功!”

    韩雁抬指挥向几个练身板的武丑,说,“那你走大运了,从小姐便是街区排的上名的一霸!”

    林岑摇了摇头,“韩雁,记住自己的角色,你装扮的是花旦,词好身段好,场下捧你的就是满头彩。”

    韩雁歪了下脖子,“那啥!我一远观不可亵玩的精致戏偶呗!”

    “那不对了!戏里面的女性,柔可弱柳扶风,刚亦上马把枪,但你学的是花旦,绝非刀马旦。”

    林岑耐心解释。

    韩雁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噢,那我台上要不端本书,要不捏根绣花针?走起路来,旧社会,小脚丫女人,一抖一抖的?”

    林岑无奈一笑,“人生如戏,戏比天大,你的功力,远远登不了大众眼缘的戏台。”

    “咱们的观众,远不止新闻小报上的农村老太,接待些贵宾,我们戏上演员,一出一场,数不尽咱华夏五千年历史风韵。”林岑来了兴致的涛涛说,“老辈子的东西,筛过留下的是颗粒饱满的珍珠,筛掉的才是瘪皮畸状的坏种。”

    韩雁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光说不练嘴把式,你弄套戏词,我练练嘴。”

    “不,练仪态,练唱腔。”

    林岑放下戏本,随手点了下一边的女童,“丫丫,念段我教你的。”

    四角方桌,坐着吃橡皮糖的蓝背带裤女孩。

    挪屁股站上桌面,手里橡皮糖兰花指间,“老太君为国要尽忠,她命我挂帅去征东。穆桂英我懒掌这招讨印,穆桂英懒穿那铁衣鳞。”

    “穆桂英?”韩雁呱唧了呱唧,“小时候电影上得幸看过这段。”

    “我没记错,这是豫剧吧!”

    韩雁停下合掌而鸣的手,“咱不学的是青衣一类的台功吗?”

    林岑说,“唱戏的人,不单要熟稔自己的台词,对手搭档的唱词,也要信手拈来。”

    “头顶一碗茶,墙根角站着去!”

    丫丫老气横秋地指着韩雁的鼻子,说。

    韩雁指了指自个儿,“我?你个不是说我习得的是柔情女子那样,吴侬软语的弱质体吗,武生行当的站桩都套用了?”

    “小丫头,不准对大当家的不敬!”

    丫丫顿时对她戟指怒向。

    韩雁摇摇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韩雁两手端着,头顶抬着,三茶碗茶水,满满不溢。

    丫丫掐着腰,手多了根细枝子,韩雁腰酸背痛,四肢疲软,可在有人盯着的情形下,掘强的脾气,丝毫不愿懈怠。

    “丫丫!你上一边玩去,你老在我面前晃晃悠悠的,您老不烦,我心也累啊!”

    丫丫脸色蓦地一板,“叫师姐!我撇了,你偷懒了,咋整?”

    韩雁额面大汗淋漓,十月的寒风状态下,浑身还能虚热,可见当好一名戏曲演员任重道远啊。

    “那你能不能不要老挥着您那枝条动手动脚的啊?”

    丫丫一气的一抽韩雁的腰侧,“挺直了!我一溜神,不提醒下你,你就撂下不干了!”

    韩雁服气了,这屁孩论资排辈的跟我摆谱了呢!

    “我尿急!”韩雁报告似的嗷了一嗓子。

    丫丫挠挠头,“不带你这样的,我才监督了你一小时,懒驴上磨屁事咋这么多咋!”

    “那丫丫师姐,我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会了?”

    韩雁贱兮兮地说道。

    丫丫气苦的如同喝了陈年药汤,“只给你十分钟解决自己的私事!”

    韩雁松了一大口气,找了壶茶水,自斟自饮。

    “万事开头难!习惯就好了!”

    韩雁这么安慰自己。

    ……

    “韩雁!”

    李栋梁手提溜一大袋子烤串,屁股下头是自行车后座。

    “哟嗬?”韩雁拉着粟小米走上去,“哪玩去了?”

    “胡狸呢?”李栋梁撸了口串,问。

    韩雁毫不客气地上手捡了两串,分给粟小米一根,“哪弄的?”

    “就周波……”李栋梁嘴缝走风泄出长音,尬住的抓了抓头发,“周波送的!”

    “我都知道,我不傻!”

    韩雁没来由的一句话,令一边本慌然了的李栋梁蓦地一惊。

    “周波,遇上事了,是吧?”

    韩雁吃着串,口角淡淡地谈。

    粟小米瞪圆眼珠,“你们有事瞒着我!”

    “我不过问,当我是个失心疯了,这你拿着!”

    韩雁一面开口,一面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手帕包住的厚厚一沓。

    李栋梁忙摆摆手,“这不合适!周波他抹不开面子的!”

    韩雁笑了笑,“你给的!我借你的!”

    “李栋梁!”胡狸挥舞小手,兴冲冲地小跑喊来。

    韩雁平静地撇头看了眼笑靥如花的女孩,“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李栋梁抬头望向路灯下渐行渐远的两只倩影。

    “周波,你没看错人,你眼光不差!”

    等回过神来,胡狸羞答答地面向自个了。

    “李栋梁!韩雁,粟小米他们没说什么吧?”

    李栋梁怔了下,莞尔,“他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了!”

    “当然了,他们仨还是老把咱们凑CP!男女之间除了那啥,就不能发生点纯洁的积极向上的友谊啦!”

    李栋梁说。

    胡狸小脸红彤彤的,“我看也是!咱俩是约定一生的铁哥们!”

    她说这话,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看起来好想捏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栋梁把袋子递给胡狸,拍了拍后座,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