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总！久等了！小宁来了。”韩晓磊一点老师的架子都没有，像个热心肠的居委会老大爷。

    郑峰面现不虞之色，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韩老师，额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跑这一遭滴。”

    “咋？文化人就不拿额当回似？”

    又把目光投向进来的三位年轻人。

    一个身着西装的彪形大汉，一个脸色淡然的眼镜青年，另外一个小平头明显有些拘谨，戴着大金链子气质和自己颇为相似。

    韩晓磊还没意识到郑峰此时有些不知道跟谁打招呼，他并没见过宁皓本人。

    曹昊先走上前去：“你好郑总，我是北平星辰文化传媒的曹昊，今天主要由我和您进行项目投资的洽谈。”

    “这是我的名片。”

    郑峰有些被整懵逼了，略带些慌乱地坐起了身子，见对方一副商务精英的模样，又把自己西装下摆的纽扣系上了。

    星辰文化传媒？看了看精致的名片，正面没有具体职务，只有一个鎏金的人名曹昊，背面做成了场记板的样式，颇为新颖。

    “后生，你们哪位是小宁？”郑峰有些不确定地问到。

    宁皓坐在沙发上，适时地欠了欠身子，随即一副说话要钱的样子，几人来之前就商量好曹昊来谈，他们一個捧哏打配合，一个挡酒镇场子。

    曹昊从文件包里取出了制作一新的剧本作品，首页写着《疯狂的石头》。

    “郑总，这是我们星辰文化传媒和宁导合作的剧本，目前还在初创阶段，下一步就要送到好莱坞狮门影业交由专业的剧本医生审查。”

    “甚？”郑峰心中日怪地很，本来想找个西山老乡一起整点儿文化人的项目，给自己换个赛道充充门面，怎么一杆子戳太平洋那头去了。

    “剧本医生？后生，美国鬼子那还有给剧本看医生的了？”郑峰不确定刚刚听到的医生是不是他理解的医生。

    曹昊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错，我们公司在好莱坞有一位外聘的艺术顾问。”

    继而指着剧本封面上那个意大利风味的名字：“昆汀塔伦蒂诺。”

    工具人再次上线，外事不决，塔伦蒂诺。

    刘想坐地离郑峰最远，又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仿佛前几天和小天王商业洽谈（欺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轻叹一口气。

    看着沙发那头这位大概五十左右的西山煤老板，今天大概率是逃不过北电魅魔之手了，可恶，好让人羡慕的白嫖能力！

    “咋？韩老师，你之前没说这本子和好莱坞还有关系哇！”郑峰拿着《疯狂的石头》翻了几页，发现一水的英文，本着不在文化人面前露怯的心思，自认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啊，这个，是啊！小宁和他这位合伙人有这个资源！”韩晓磊在门外得到宁皓的示意，这会儿也只能打着哈哈圆场。

    “小宁，你这就不对了，额不是说好要先投资你的嘛，这又扯上那个什么坞，什么老虎狮子滴，这不是日哄额么？”

    “郑总！”曹昊突然提高了音量，身体也坐直起来，看着比郑峰要高出一个头来，略微地带了些压迫感。

    “宁导师我们公司的签约导演，剧本是公司的文化创作产品，现在都讲究市场经济，卖给谁还是在于谈的，怎么能说被您先预定了呢？”

    曹昊一副义正词严的架势，让郑峰想起市里开大会骂娘的书记对着记者镜头的样子。

    郑峰毕竟混了几十年商场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唬住，此时也淡定地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额不信，你个后生随便写个名字就似真滴？”

    自顾自倒了杯洋酒喝起来，舒服地又解开了西装扣子。

    曹昊无奈地把诺基亚7650打开，调出照片：“这张，在北影厂片摄影棚照的，昆汀6月份来拍的新片。”

    “这张，美国唐人街的酒吧，我们和昆汀一起狂欢庆祝他新作票房大卖！”

    “这张，昆汀来北电交流，和我们宁导的合影，看见后面那个一身官气的没，那是北电校长张惠军。”

    刘想和宁皓悄悄地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郑峰却是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接过手机左右翻着照片，这年头照片就是证据硬通货，很少有人会往P图上想，况且这都还是真的。

    “可这昆汀是甚人？”郑峰气势明显弱了半分，有点露怯地问出口。

    曹昊简直震惊了，或者说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郑总？郑总！您不知道昆汀吗？”

    郑峰略带尴尬地摇摇头，他就怕这种场面，真讨厌这些文化人和知识分子，动不动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我不知道又能怎么滴？

    那你知道现在电煤指导价多少吗？知道怎么找北平的头目们给自己批专列卖煤吗？小年轻真防阻了！

    曹昊循循善诱道：“这样说吧，郑总，《霸王别姬》您知道吧？”

    “当然知道！”郑峰一脸你别看不起人的表情。

    “1993年，41岁的陈开歌《霸王别姬》拿了戛纳金棕榈奖，刚满30岁的昆汀就拿了一个！”曹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的电影叫《低俗小说》，1994年就卖了快20亿人民币！”

    “这后生，嘿，这后生！”郑峰迅速计算着20亿大概值多少节车厢的煤，发现还真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1994年是被调侃为上帝最想看电影的一年，别出心裁的《低俗小说》全球2.13亿美元的票房仅排在第十，而它在戛纳国际电影节的获奖更是让全世界真正注意到这位鬼才导演。

    郑峰之前印象中的电影都是《霸王别姬》、《活着》这些他有些看得似懂非懂的玩意，但那是文化人的作品啊，自己看不看得懂有什么重要。

    煤老板只是想在自己的名片上加印一个某某文化公司总经理，某某电影制片人、投资人的名头有什么错？

    只是想能在老家政协会议上高山仰止地做个发言有什么错？

    只是想和女艺术家们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感情有什么错？

    这回他倒是没想到，电影还能这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