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

    两个大男人龟缩在公园的灌木丛里，看着不远处那阴暗、扭曲的可怖生物，瑟瑟发抖。

    不久前。

    张恒迫不及待，想拉着陈元亨去特殊事务局测试能力，顺带捞一笔举荐新人的功劳。

    谁曾想？

    他们路过公园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只类似生化母体的扭曲生物……

    膨大肿胀的四肢缠绕满血管，上面散布着一颗颗眼球，在咕噜噜乱转。头部位置直接两开花，伸出一根不知道算是花蕊还是舌头的东西。

    万幸。

    这玩意几乎被打烂了大半个身体，肢体上的眼球也几乎都爆浆；两开花的脑袋位置，花蕊又或者是舌头，被利器砍掉了一大半……

    它仅仅依靠半条蛇尾在地上滑行，要多阴森恐怖就有多阴森恐怖。

    要不是二人反应快，早在几十米外就发现这玩意、提前躲到灌木丛里，怕是就被这玩意给盯上了。

    “草率了啊。”

    张恒虚弱地喘息着，懊悔不迭，“我带伤下班，不该寻思没事干，就来找你拿移动硬盘。我要是乖乖待在特殊事务局，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陈元亨也是叫苦不迭：“要不怎么说‘冲动是魔鬼’呢？看吧。我们真遇到魔鬼了。”

    “我纠正一下，这玩意叫‘梦魇’。”

    “你个五大三粗的，这时候还这么较真？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办法呼唤增员。比如那个一拳能干碎一层楼、外白内黄的女孩，叫做林……什么梦？”

    “如梦在执行任务，怕是没空过来。”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依靠我们两个老弱病残，去解决它吧？”

    “我觉得：以我们两个人的体格，大概可以喂饱它。”张恒这据说年近三十的粗犷中年人，意外有些淘气。

    要不怎么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陈元亨真是服了他了，“我说。这只梦魇该不会是追着你过来的吧？”

    “大概……是吧？”

    张恒的嘴角抽搐了下，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们和你分开之后，很快就被派去执行任务。在参与围堵这头梦魇过程中，我受伤撤退……看来，这玩意还是跑掉了。

    看这样子，它大概是想来找我复仇。”

    “原来，是你小子把梦魇引到这来的？”陈元亨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张恒感慨地叹了口气，“我牵连了你，就会为你负责。放心吧。”

    “嗯。”陈元亨点头，正准备提出建议。

    “它发现我们了。快跑！”

    张恒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一步蹦出来三四米远，不一会便跑出了上百米远。

    [这家伙受伤了还蹦这么远，不愧是拥有超凡之力的梦行者。]陈元亨感受狂风扑面而来，心中为之惊叹。

    “玛德。甩不掉它了！”张恒骤然停住脚步，大手将陈元亨往旁边的暗巷一推。

    在这种危急时刻，张恒仍旧不忘掏出移动硬盘，塞到陈元亨手中，“你有多远跑多远。事后，我再来找你拿移动硬盘。”

    “你保重！”

    陈元亨丝毫不跟他客气，拔腿就跑。

    人贵在自知。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强行留下是在给张恒拖后腿。

    与其白白送死……

    自己还不如在明年今日，到张恒墓前，多给他烧点装满学习资料的移动硬盘，用以告慰在天之灵。

    “这小子跑的还真是干脆。”张恒有些无语，倒是长长松了口气。

    他不认为，这种刚觉醒超凡之力的萌新，面对这头梦魇能派上什么用场？

    走了也好。

    起码，今晚可以少死一个人。

    那可是梦魇！哪怕已经受到重创，轻易就可以毁掉大半个街区。

    张恒在和其他人一起围攻情况下，仅是一个照面，立马就被这头梦魇打成了重伤。再次见面，他丝毫不认为重伤的自己，会是梦魇对手。

    饶是如此，他也不甘心就这样平白死去。

    “老子死也要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张恒双拳猛地对撞，全身瞬间变成了亮银色，如同变成了一尊钢铁人。

    月夜下。

    扭曲而畸形的梦魇紧随而至，由虚化实，硕大体型落地时使得周围建筑都在震颤，恍如引发了地震。

    还好。

    周围的建筑都是还没卖出去的空房，这才没有引来旁人而伤及无辜。

    “砰”的一声。

    张恒的钢铁之躯踏地狂奔，冲向梦魇，狠狠地一拳砸了过去。

    梦魇不闪不避，畸形大手一挥，轻轻松松就把他拍飞到水泥墙上，直接砸入黑暗之中。

    “咳咳咳……”

    张恒在黑暗中不断咳血，可以感受到好不容易接上的肋骨又断了几根，整个人更是流失大量生机，显得愈发虚弱。

    然而，他并不肯屈服。

    他在重伤情况下，仍旧强行站起身，再次对梦魇发动冲锋。

    冲锋。

    被击飞。

    再冲锋。

    再被击飞。

    ……

    在恐怖的梦魇面前，张恒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被随意蹂躏和玩弄。如果它愿意，随时都可以轻易捏死他。之所以他还能战斗，只不过是它在享受折磨的快感罢了。

    “你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一秒钟的英雄？”

    陈元亨回望身后，那令得大地都在震颤的激烈战斗，为张恒的勇气而心生敬佩，更是为之百感交集。

    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张恒所说的那种“无能为力”感，究竟有多么难受？

    虽是初次见面，张恒可谓是“知音”，难觅寻。

    对于张恒慷慨赴死的举动，陈元亨很难做到问心无愧。那头梦魇猫戏老鼠般玩弄张恒，更是让陈元亨感到恼火。

    “这玩意践踏的不只是张恒，还有我们身为人的尊严！”

    陈元亨无法容忍，这么丑恶的东西如此嚣张，如此将人类尊严玩弄。何况，以梦魇的实力，轻易就能追上自己。自己费力逃跑，只不过是在给对方增加乐趣罢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音未落。

    张恒从远处抛飞而来，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正好停在陈元亨脚下，“抱歉……我不是它对手……哥们。”

    “你已经很努力了。接下来，交给我吧。”陈元亨硬着咄咄逼人的梦魇，踏步上前。

    月夜，郊野。

    受伤的汉子仰望，那奋不顾身迎向强敌的少年，心中蓦然浮现一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梦魇缓慢逼近，手臂上仅剩几颗眼珠子，看他如蝼蚁，满是戏谑。

    “等下你就笑不出来了。”

    陈元亨心一横，当即就要拜其为老板，尽享“九九六”福报。

    这个方法有没有用先不说，气势一定不能弱！

    “爷……们……”

    张恒为之欣慰一笑，又忍不住想幽默两句，“你死了，怎么也得……打压榨的老板……一顿……才瞑目是吧？”

    “嗯？他等下就会变成我……”陈元亨话到一半，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为之惊疑不定：“他是……我老板变成的梦魇？”

    “对……不知道原因……这次灾厄就是他引发的。”张恒虚弱地予以确认。

    “糊涂啊！你早说这玩意是我老板，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陈元亨好不容易压下踹他一脚的冲动，转而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从老板聊天窗内下载工作文档。

    “今天。我就要让周扒皮体会到，加班有多么伤身体！”他一声怒吼。

    加班，启动！

    下一刻……

    胜券在握、猫戏老鼠般步步紧逼的梦魇，正打算上前捏死眼前两只小老鼠，再将其嚼碎、吞噬，一泄心头之恨。

    谁想？

    陈元亨打开加班文档，刚在标题敲出两个字：《关于……》

    梦魇当即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所笼罩，无论身体是变成虚幻还是恢复真实，均无法阻止从本源开始的寸寸崩解。

    很快。

    “不——”

    它绝望地怒吼，身体如同暖阳下的雪花一样融化殆尽，最终彻底消失。

    如果不是张恒濒危、水泥路上沟壑延续近百米、十数栋大楼被砸的千疮百孔，怕是没人会知道：曾经，有一只高大的梦魇在附近出现过。

    “卧槽！”

    “我去。”

    “我靠。”

    “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理解！”

    “到底谁才是梦魇？”

    特殊事务局的援军虽到但迟，大受震撼。

    陈元亨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捡起一颗珠子，将其揣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