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末代皇弟

第52章 华州之战(三)

    韩建坐在被占领的沙陀军营寨中,蔡敬思得意地站在下方,等着听候韩建的封赏。

    “蔡都将果然不负我所托。你放心,华州城内最不缺的就是钱。我任命你为三军都统,领兵抗击河东军。”

    意外的胜利有些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如果能保存几丝清醒,那就应该苟在城中,凭借城墙箭楼固守,还能多活几日。如果有援兵出现,那还有反攻的可能性。

    看来是援兵的希望渺茫,影响到了韩建,让他不得不把赌注全部压在自己的部队手上。

    “蔡将军能胜沙陀军,不知有何良策?”

    “惟我指挥有度,令敌军骑兵施展不开,再发挥我步兵的局部数量、装备优势,方能战胜。”蔡敬思自吹自擂。

    “前期战事不利,皆因我军在城外分散防守,两万多人被优势敌军逐个击破。若是合兵一处,不至于让贼子突破如此迅速。末将建议:立刻调级镇国军全体上下,迎战沙陀军。”

    韩建非常满意:“好。蔡将军就依此而行,我亲自压阵。现在就给李克用发战书,誓此与独眼贼一决雌雄!”

    ……

    第二天上午,华州城东北郊外,沙陀军营。

    军营中正在念着韩建单方面下的战书。

    “我未尝失礼于晋王,为何引大军自河东攻伐?听闻卢龙魏博皆不服久矣,宣武军朱全忠意在称霸中原。晋王此来,岂能久乎?”

    李克用看着韩建发来的战书,心中恼怒。再加上延王在旁,让李克用表现得更加激愤。

    “韩建身为人臣,逼天子,杀大臣。他要是有礼,谁是无礼者?沙陀军所到之处,皆望风归降。韩建竟敢有胆量抵抗,还假托圣诏削我名爵?不用给他回信了,立刻典兵!”

    沙陀人是游牧民族,生在草原和戈壁中,养在马背上。他们随时都准备着上马作战。

    “两军交战,不修战书,恐怕会遭世人非议。”延王道。

    自古以来,两方的正规主力军团作战,互相遣使修书,约定作战时间、地点是一种传统习惯。

    “此番前来关中勤王,讨伐叛臣,岂有天军向反贼修书之理?况且我不过是个山野蛮夷,要讲什么道理!”

    李克用的态度无比霸道,就如同当年楚国四处征伐的名言:我蛮夷也,何为礼数?

    ……

    不多时,两军迎面相遇。双方谨慎地摆好了阵型。

    双方的主力已经全部派出。这种主力的交战,可以说成败直接决定战局的最终结果。

    镇国军一方,共有步兵三万,骑兵一万,辅兵一万。这个数量,还是在前期作战中损失了一些之后的数量。

    韩建把控朝廷的小半年中,大力扩充军队,征募壮丁,培养私人武装,使得镇国军从原有的三万人翻了一倍。

    还因为控制了朝廷的税收,镇国军的装备相当精良。韩建开出丰厚的待遇招募铁匠,让他们打造兵器和铠甲,使得镇国军披甲率能达到八成,几乎每个上战场的士兵都能有甲胄护身。

    马匹一时间即使高价也买不到太多,所以骑兵数量不算多。

    唯一的不足是,新招募的士兵未经长时间训练和作战。达不到标准的只能当作辅兵来用。

    即使是达标的新兵,镇国军也只能把他们穿插在老兵当中,让在关中地区多次经历战争的老兵带着他们发挥战斗力。

    韩建把数量较少的骑兵分为三部分,两翼各有三千骑兵稳住阵型,还有四千骑兵留作预备,在交战后才会投入战场,为局部战场创造条件。

    李克用的安排十分简洁,让手下的部将各自领兵,排成鱼鳞一般的阵型,把各部紧密地错开来。

    这样骑兵的骑弓手,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弓箭远程移动打击的优势。

    两边的高层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视对方为叛臣贼子,作乱犯上。

    阵前喊话没太大必要,双方直接击鼓进军。

    沙陀军中,骑兵们以密集的队形排列,每个骑兵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以便在保持队形的同时又能充分发挥个人战斗力。

    阵型的中心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以精准的箭术和勇猛的冲锋来领导整个部队。

    “推出拒马车!”蔡敬思命令道。

    拒马是由木刺组合的大型障碍物。而拒马车是镇国军的一种独特发明。拒马被放置在推车之上,平地放下就可以随时改变位置,可以说是骑兵的噩梦。

    见状,沙陀军立刻减缓前进速度。

    “射箭!”

    听到指令后,他们先以密集的箭雨射击镇国军,然后再迅速进行冲锋,利用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来突破敌人的防线。

    镇国军中,几百面盾牌被举起,防住了马弓的第一波伤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克用立刻排出投石车和重弩,压制盾牌的防御力量。

    看到对方可便捷移动的拒马,这倒是引起了李克用的一点兴趣。看来关中藩镇也有一些小玩意。

    沙陀军以骑射出名,遭遇过无数次敌人的针对。骑兵应对拒马的办法,李克用自然非常清楚。

    不外乎有两条:绕开拒马、摧毁拒马。

    “点火,以火箭攻之!”李克用指挥道。

    箭头和箭身上,被涂过火药硫磺等助燃的药物。这种箭,落到以木质材料为主的拒马上,很快就能引起一场大火。

    镇国军士兵还想把拒马车搬开救火,可是这种移动的车子搬起来更容易到处转移火源,根本不好处理。

    很快,燃烧透的拒马化成了墨碳,轰然倒下。

    在沙陀人的铁骑面前,已经没有障碍了。

    “冲!”李克用怒吼道,而后到一旁,亲自擂鼓,催促士兵冲杀。

    沙陀骑兵瞬间发起了冲锋。

    沙陀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传说,小马驹被生下来,十几分钟之后就可以快速奔跑,这就是神灵赐予他们天赋的象征。这种不寻常的生存、作战技能,是沙陀族的信仰图腾。

    在冲锋的过程中,如果遇到敌人的抵抗,他们会迅速进行机动,变换队形,以便再次发动攻击。

    如果没有像样的抵抗,他们就利用骑射开展远程打击。

    虽然镇国军的披甲率还算不错,但是头部颈部依然不可能有效防开,箭只要从这些致命之处射过,一样是死伤无数。

    对准头颇有信心的士兵都不会朝胸膛射箭,而是朝着脖颈开弓。沙陀人的骑射功夫果然了得。

    骑兵们手持长矛,身披重甲,像潮水一样涌向敌军。箭矢像雨点般从空中落下,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整个战场。战鼓声、呐喊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看到沙陀军把自己的应对策略一一化解,将要开始用骑兵对己方步兵展开屠杀,韩建明显坐不住了。

    “把后备的骑兵调上来,从中军之前进军,先挽住颓势!”

    关中马匹数量缺少,部队难以骑兵为主力进行作战。和沙陀人真刀真枪地比拼马战,这怎么可能有机会取胜呢?

    很显然,这四千人马上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根本无法挽回局面。

    李克用作为打仗几十年的统帅,知道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镇国军不会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接下来,就是让士兵们立战功的时候了。

    沙陀旗兵打出旗语,传递出了战前通知的消息。各部部将看到之后,开始呐喊宣布:

    “本战每斩首一级,赏钱二缗,绢一匹。斩杀什百将各有加封。活捉韩建的,赏钱万缗、绢千匹、封列侯!”

    战鼓隆隆,尘土飞扬。铁骑破风,箭矢如雨,战场上弥漫着血腥与硝烟。

    在巨大的激励下,沙陀人更是勇猛无比,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敌阵。

    马蹄之声震地,兵器闪烁寒光。全军齐心协力,奋勇向前,镇国军无论哪部分军队上去,结果都是被一举击溃。

    好在靠着不错的盔甲,镇国军多撑了一些时间。厮杀从上午到下午,他们还是在疲惫不堪之后败下阵来。

    沙陀人高呼着口号,挥舞着旗帜,向前追击:

    “只除首恶元凶!放下兵器者不杀!愿意反戈的,皆重重有赏!”

    这场战役的天平,从头至尾就未曾偏向过镇国军一点。

    在投入了所有的力量和预备队后,韩建知道已经没有余力去逆转结果。

    败了,大败。

    眼看着沙陀军已经接近推进到中军。此时不走,恐怕就没机会走了。

    “收兵,鸣金!蔡敬思率部殿后,掩护前军撤退!”

    韩建不甘心地看着蔡敬思,心中的愤恨和恐惧似乎全都想发泄在此人身上。

    说什么镇国军能与沙陀人一战,还撺掇自己亲自迎战。这下可是输大了,连能不能逃命都是问题。

    让他殿后,最好让他死在战场上,不然怎能解心头之恨!

    韩建领着五千败退的士兵撤离。这五千是还能跟着自己走的军队,那些战场上的残兵败将已经管不上了,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沙陀军这边。

    “阿耶,这次乘胜追击,必须由孩儿率兵前行。”李存勖又开始主动请缨。

    李克用仔细地盯着这个年少的儿子看着,觉得让他前去,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派人看护好他的安危,让他在这种战场上多历练一下是极好的。

    “一路上,切记不要伤了朝廷的禁军。倘若是追到了城外,不要和禁军起冲突……”李克用叮嘱道。

    ………

    李存勖骑着快马,带着几千精锐轻骑,快速包抄。

    一场大胜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扩大战果。

    镇国军大部分士兵都是步兵,没有马根本跑不快,只有沦为被骑兵两头堵的份。

    但是普通步兵并没有立刻去俘虏的价值。在李存勖眼中,要紧的只有韩建,还有几个重要将领。

    李存勖率军向前,一路上可以说都是镇国军向华州奔逃的游兵散勇。

    赶了二里路,李存勖终于截住了一支部队,是蔡敬思和他都统之下的亲兵,还混合着一些杂兵,正往南撤退。

    这正是李存勖最想亲手手刃的那部分。

    看到这些人还在使劲奔逃,李存勖使劲夹了一下马镫,往前跃了一大步,举枪迎在路上,挡住了这伙人前进的去路:“逆贼还想逃窜?”

    蔡敬思还没有从战败中缓过神来,突然发现有一少年将军,估摸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也敢拿着兵器对准自己,不觉哑然。

    “你是哪来的娃子,敢来挡老爷的去路?快快散去!”

    李存勖大怒:“听闻河东李亚子的威名否?凭尔等一帮不中用的犬豚之辈,也敢以曾胜我天军自称?今日又如此蔑视于我,孰不可忍!”

    蔡敬思不想理睬他,于是举刀便砍,希望杀出重围。

    李存勖也经过几次战阵,武艺不错。更何况,他父亲李克用对他也很宠爱,给他配给的护卫实力强劲,保护他的安危是绰绰有余。

    几把马刀在一旁伸了出来,挡住了蔡敬思的刀路。

    蔡敬思面对死亡,才从利令智昏到不知所措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今日之败,完全是冒进了。倒不是说轻敌,镇国军从来没有轻视过沙陀军。但普通的重视远远不够,他们需要超出规格的重视。

    现在即使逃回华州,以韩建的性格,必然要找一个替罪羊承担责任。那自己还有保命的可能吗?

    蔡敬思想清楚了,临死之时高呼:“逃回去没有好下场,被沙陀狗抓了同样没有生路,不如和他们拼了!”

    剩余的亲兵都拿出了刀枪,进行最后的反扑。

    然而在这时刻,李存勖一马当先,挥舞长枪冲入敌阵。不等躲闪,便将蔡敬思一枪刺于马下。

    随后李存勖长枪一挑,拔刀一挥,那颗项上人头就到了他的手上。他随之将头颅收入囊中。

    李存勖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击败过他们的人活在世上。哪怕是佯攻,哪怕是计划中许败不许胜的引敌入瓮。

    失去主将的亲兵顿时士气大跌,最终全部被击杀。

    李存勖没有停留,继续率众追击韩建。一路上越追越紧,一直追到了华州北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