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脆响，吓得周秉昆抱住李素华的胳膊，怯怯朝吵架二人方向望去。

    周志刚被气的浑身颤抖，扬起手，狠狠甩了周秉申一嘴巴：

    “依我看，你们信里写的都是骗人的，你们就是撒谎成性，怎么？长大了，虚荣心也有了！”

    周秉申并不吱声，父亲这一巴掌力量极重，口腔内壁撞击牙齿，他感觉自己嘴里一股淡淡铁锈味扩散开来。

    看见哥哥被打，周秉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冒着头从母亲身后出来，声音颤抖：

    “不...不是的，哥这一年给家里带了好多好吃的，哥不是虚荣心强...”

    “你闭嘴！”

    周志刚一声呵斥，见周秉昆为周秉申开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两年在酱油厂都干什么了，整天浑浑噩噩，多大人了，你哥姐都结了婚，你还游手好闲，过年连个对象都带不回来，愧对我们老周家！”

    这几句话刺在周秉昆信里，好似刀疤一样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大哥那样的文化底蕴，没有二姐那机灵劲讨爹疼爱，更没有三哥的才学和胆识。

    就算自己忙前忙后，父亲都不会高看自己一眼，就像三哥说的，爹只爱面子，他根本不在意自己。

    周秉昆眼眶发红，上前几步，站在周秉申旁边，紧盯着周志刚，语气充满埋怨：

    “有虚荣心的一直是您！爹！您有在意过这个家吗！在意过娘还有我和哥吗？没有！在您心里就是，谁能给您面子上贴金，您就爱谁！”

    “你！好好好！我周志刚他妈的养了两个白眼狼，早知道如此，我当年就应该掐死你俩，省的让你俩现在，在我面前气我！”

    周志刚抬起手，正准备扇过去，周秉申抬起头拉住弟弟向身后护去。

    “咣当！”

    “娘！”

    “娘!”

    “素华！”

    突然的闷声让几人停止争吵，周秉申回头望去，只见李素华一声不吭，直直倒在地上，紧闭双眼。

    “娘！娘你咋了！你别吓我！”

    周秉昆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他冲过去抱住李素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秉申呆愣在原地，看着母亲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还不赶紧把伱娘抬到炕上！”

    周志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马上怒斥道。

    周秉申这才回过神，赶紧上前，和周秉昆一起合力李素华抬起。

    新年的夜晚，挨家挨户欢声笑语，只有老周家一片低沉。

    几人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擦身子，过了一会，李素华才悠悠转醒。

    见母亲醒来，周秉昆跪在一旁，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痛哭：

    “娘，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周秉申紧握母亲的手，见她眼睛逐渐有神，才卸下心中的巨石，眼眶不禁发红：

    “娘，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

    周志刚坐在凳子上，闷声不吭，吧嗒吧嗒抽着卷烟，白雾涌出，半朦胧状态下，显得他面容愈发低沉。

    “好孩子们，娘没事，你们...咳咳咳。”

    李素华虚弱的看着身边两个孩子，她半眯着眼，闻到刺鼻的烟味，止不住的咳嗽。

    周志刚见状，夹着烟，一言不发起身，向外屋走去，剧烈的关门声仿佛在提醒着俩兄弟，他们的父亲心情气愤至极。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你爹，他也是为了你们好，一会都去给你爹认错，知道了吗？”

    李素华眼睛直勾勾注视着俩人，声音沙哑：

    “大过年的，秉申，你平常那么懂事，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了？小心你哥回来教训你。”

    对于李素华的教育，周秉申哪怕心中再想反驳，喉结滚动，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的娘，我错了，对不起。”

    入夜，周家两兄弟在母亲身边休息，周秉昆到底还是个孩子，睡意袭来，呼噜响起。

    周秉申躺在李素华身侧，借着月光，母亲的睡颜安静祥和。

    伸出手，轻轻抚摸母亲面容，想到李素华昏倒的样子，他情不自禁，眼眶发红。

    ......

    大年初一的清晨，光字片鞭炮齐鸣，一片热闹，老周家气氛依旧凝重。

    由于李素华身体虚弱，第二天的早饭是周秉申热了点剩菜剩饭，草草解决。

    饭桌上，三個男人中，弥漫着不言说的沉闷。

    “爹！娘！我和冬梅回来看你们了！”

    院子外传来周秉义的声音，驱散了周家屋内的阴霾。

    周志刚面容稍稍缓和，站起身，都兜里掏出卷烟，看都不看秉申俩兄弟，转身就朝屋外走去。

    “昆啊，是你哥回来了吗？”

    屋内李素华的声音带着难压的激动，周秉昆抬头看了哥哥一眼，放下碗筷赶紧跑回屋内：

    “娘，是哥回来了。”

    “快！快扶我起来！哎呦，太好了，你哥可算回来了，是不是带着冬梅啊！”

    听着屋内的声音，周秉申感觉心里一片酸涩，他端着碗，默默喝了一口粥。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猛地拉开，一阵寒风吹来，没防备的周秉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娘，是我，冬梅来看您了。”

    女人声音温柔，细声细气，周秉申猛地一愣，抬起头，与门口佳人对视。

    “啊，你是...秉申吧，长大变样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女人迟疑一下，伸出手，露出笑颜：

    “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嫂子？”

    周秉申没想到郝冬梅真人比电视剧里要好看得多，一时间有点看愣神了，触碰到冬梅带着寒意的小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哎呦！冬梅啊，真是好多年不见了，你回来真是太好，太好了！”

    李素华被周秉昆搀扶着，看见外屋的郝冬梅，激动地语无伦次。

    “哎，娘，您身体还好吗？”

    郝冬梅抽出手，朝李素华走去，从周秉申身边经过，女人特有的香气让周秉申不由得再次失神。

    “好，好的很，快来，快，上里屋，外面冷。”

    李素华笑的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自己这如花似得儿媳，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郝冬梅的到来无异于是老周家近几年最值得开心的事情，李素华身体也不虚弱了，坐在炕头拉着她的手唠着家长里短。

    她嘴角含笑，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典型的大家闺秀。

    周秉申和周秉昆坐在凳子上，像俩木头人一样，倒不是他俩不想说话，而是根本插不进去嘴。

    “冬梅啊，你和秉义在兵团咋样啊。”

    “娘，都好，这不得了空，就回来看您了？”

    “嫂子，娘天天念叨你和大哥，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啧，昆儿，娘和你嫂子说话，你插什么嘴，秉申，你带着弟弟去把桌子收拾了，别打扰娘和冬梅说话。”

    周秉申和周秉昆二人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正准备出去，屋门被人拉开，周秉义一身寒意，拎着大包小裹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