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可真宽，有咱镇子里的五条、六条那么宽了。”胖四儿背着行囊走在前面。

    过了四通贸行，前行的路豁然宽阔起来。

    “嚯，这马车有两人高了。”石念指向前方。

    石唯还在回想着那二十三个符文的图案，闻言也抬头看去。

    十丈外的路口，一辆八马牵拉的木制马车正缓缓地向左拐去。突然，石唯眼角扫到左侧身后一匹快马疾驰而来，看去时，见一蓝衫少年纵马而过，头扭向右侧，似乎在观望什么。

    “要撞上！”石唯心头一紧，刚要喊出又怕少年被自己吸引而扭头看向自己，只这一迟疑间，眼见这少年连人带马“轰”地撞在了正在拐弯的车厢上。

    “撞上了！”立时有人喊道，马车也停了下来，七八个路人立马围了过去。

    “这人没救了。”

    “可惜这匹好马了。”

    几个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让开！”一个随从打扮的汉子走过来。

    透过人群的间隙，石唯看见少年侧躺在地上，依然保持着纵马的姿势，只是四肢不停地抽搐。旁边，那匹听话的马也同样在抽搐着。

    随从探了下少年的脖子，摇着头走向车厢。

    “老爷，人没救了。”

    “交给衙门吧。你在这里等着。”车厢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马车继续缓缓而去。

    “这什么人啊，也不下来看看。”

    “好大的气派，有没有良心？”

    “别乱嚼舌头，小心治你们寻衅之罪。”随从吼了一声才阻止了围观者的七吵八嚷。

    “这就走了？”胖四儿想要上前观望却被石念拉住。

    “三儿，咋了？”石念看着石唯心事重重的样子奇怪的问道。

    “二哥，刚才我要是提醒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事？”石唯有些后悔没提醒那少年。

    “三哥要是提醒了还是撞上呢？”胖四不解地问道。

    “提醒他也许就不会撞上了。”石唯还在纠结。

    “不知道的事猜他干嘛？”石念不屑一顾。

    “不知道的事？”石唯重复着。

    “看，那就是郡守府。”胖四儿指向左侧气派的门楼。

    “有咱们半个镇子大吧？”石念不觉站住，认真地张望，“咱啥时也能坐在里面”

    “二哥都第一了还能瞧得起这地方？”胖四儿撇着嘴、惦着脚，仰头远望。

    “就是啊，咱都第一第二了，哈哈。”石念搂着胖四儿的肩头，裹挟着向前走去。

    石唯沉闷地跟在身后，偶尔抬起头张望一下。

    “清水书肆”，歇山式重檐，上下两层各八根立柱。门前青石台阶引路。整个楼阁虽然斑驳却仍彰显着主人的不凡。石唯知道房屋屋顶的使用是有着严格地等级限制的。这位怕是地位比郡守还要高贵。

    “这是书肆？比那郡守府都气派啊.”石念看到这偌大的木楼也是睁大了双眼。

    “二哥，四儿，咱们去书肆看看。”石唯当先而行，穿过横街走上台阶。

    “三哥，”胖四叫住了正要进门的石唯，“那个，我和二哥去那边看看，我看到那边有卖烧饼的。”

    石唯点头，“那回头在这见。”

    书肆的一层摆列着十几排整齐的书橱，柜面后的伙计看见有人进来只是照例点点头，继续手头的书写。

    石唯也点头回应了一下，从就近的书橱浏览起来。

    《本经普世方》？记忆中就有一部同名书册。石唯顺手拿起翻看，只看了一会心中就产生了疑惑，这本书中只有药方没有药理，而自己记忆的却是前部分是药理后部分是药方。石唯拿着书在书橱上下仔细查找，也没再找到同名的书籍。甚至带有“本经”二字的书籍也没发现。

    带着书籍，石唯走到柜面前，拱手一礼，

    “掌柜的，”待伙计抬头看着自己，石唯又继续道，“这书可是足本或是另外成套？”

    “足本。官府颁行本。”

    “可有药理之书？”

    “右手第二个书橱，客官可慢慢查找。”伙计低头又要忙活自己的事儿。

    “掌柜的，学生打听一下，这里可佣书否？”石唯拱手施礼。

    “八文一页，不计不合。”

    价钱比镇子里高不少，虽然不计一页的字数多少可不满页也是按一页算的，倒也公平。石唯觉得很是不错。

    “学生……”

    伙计将手中的笔递给石唯，“客官写满这页，小的拿给掌柜看。

    石唯欣然接过毛笔，绕到柜面后面，这才看到这伙计正誊写书册的名称。

    “掌柜的请看。”石唯放下笔，让开位置。

    伙计看了一眼，看了眼石唯，“客官稍后。”

    说完，人奔着二层而去。

    石唯原地等了片刻，“咚咚”的踩踏楼梯声响起，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随着伙计一起走了下来，桶一般的腰身撑得长袍都要崩开了。

    “这位士子如何称呼？鄙人姓书，这里的掌柜。”

    “学生石唯。”石唯拱手施礼。

    “士子这佣书是要长期做还是短期？”胖掌柜拄在柜面上仔细地打量下石唯。

    “这……，晚辈新进武道院，只想佣书以补，如何休沐尚未知道，还无法断定。”

    “还不知道你急什么呢?”伙计插嘴道。

    “武道院？”掌柜的一楞，随即恍然道，“石士子可是经科班学子？”

    “学生正是。”

    掌柜的转头对伙计道，“去拿一册书来，要不急用的。”

    “武院是旬休制，可做长期。士子休沐日来结算即可。”

    “学生记下了。”

    伙计拿来一本书册，一沓白纸递给石唯。“客官誊写仔细些，纸张不够可是要自购填补的。”

    “多谢店家提醒。”掌柜的在石唯自然改了称呼。

    将东西放入书箱，石唯忽有所感：不做出选择就是一种选择，何必纠结未知的可能？立时心中释然，纠结是选择，放弃也是选择。

    经曰：“道本非相，执之者着相。道本非空，执之者着空。着相着空，不识道之宗。是故无相之相，即是真相；不空之空，即是真空。真相真空，万物混同。即此用而离此用，其应化也无穷。”

    这一刻，石唯脑海中的神魂似乎长高了一些，却没注意到，神魂头部里的某个位置一丝空隙一闪而没。

    “掌柜的，学生告辞。”

    本打算查看药典的石唯直接告辞而出，以后会经常来这里，不急。

    “掌柜的，也不要押钱了？”伙计奇怪地道。

    “不用了，以后但凡来佣书的，都不要押钱了。”胖掌柜看着门外的街道，“这是读书人最后的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