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公子扶苏

第四章 难明前途

    扶苏自知才疏学浅,对于哲学涉及颇少,对于“我”的问题并不了解,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撒泼耍浑般把话题搅黄。而且,也在赌,赌王绾老儿会出言挽留。

    “子不语怪力乱神!”

    “呵呵~”

    身后传来王绾的笑声,果然顺着台阶而下: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老夫自是知道所谓天象,不过观象授时而已。”

    只见几步间,人影便来到了扶苏的身旁,动作利索好似年轻人。

    “公子不用与老夫这边置气,来来来,喝口茶消消气。”

    王绾拉着扶苏的衣袖往回坐下,又自顾自地说着:“夫茶之味,每次沏之手法不同,其味亦异。品茶之人,亦各有所得,品味亦异。同样的事对公子来说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不同的事对公子来说可能也会有相同的结果。”

    扶苏这下是真的惊惧了,再度打量了一番王绾:莫不成这个时间段的世界真的有仙人?您老怎么句句好似在揭我老底。

    不不不!

    “哦?”

    将心中妖魔鬼怪的想法抛出脑海,再度稳住了心神,沉声问道:“如何解之?”

    解什么?扶苏并未言明,但王绾这个老狐狸何尝不知道,公子这是被他“镇”住了,所以惜字如金,让人盘猜。

    王绾这边他日一朝罢相,如今门可罗雀,子孙又不成器,这让王绾心焦不已。眼下王绾急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合伙人”来延续家族的荣耀,所以也就放弃了话语的主动权。

    “臣有幸与尉缭子共事,其曾言:‘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秦王政十年,尉缭自魏赴秦,毛遂自荐,因勘破秦王有些阴暗的性格,欲弃而走之。但奈何嬴政礼贤下士,派人连夜追尉缭,才得以挽留。

    想到这里,扶苏不觉好笑,萧何月夜追韩信成就一段美名,但是秦王追尉缭却罕有人提及。

    不过,尉缭这段评价秦始皇的话,后世有不同的解释。有人根据《正义》和《集解》认为蜂准、长目、挚鸟膺是褒义,描述了一位美男子的外貌。有人则根据用作描述的动物,认为这是贬义。

    不管怎样,目前看来,第一种可能才是真实的现实。

    扶苏收回纷乱的心思,说道:

    “我少时养于宫中,未曾见过尉缭子。听闻其人刚正严肃,令人生畏,想来也是位干臣。只是不知他这是何意啊?陛下收四方,御六极,赏爵无数,何言不可共荣?”

    扶苏甚是好奇,为什么尉缭确信秦王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王绾轻叹一声,反问道:“陛下可为人父?”

    这一声问得扶苏久久不语,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道:“陛下可为明君,如此而已。”

    “老夫知道了。”

    王绾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纠缠,继续说道:

    “陛下诞自赵国,自幼为质子,颠沛流离,未尝父子情深。归秦后,亦无兄弟手足之恋,其母更是霍乱纲常,难言其过。难得一人,抵足而谈,转而却反叛击秦……”

    “故此,今上纵使有再多感情,也无以言表,以薄情寡义之态示人。”

    扶苏低声打断了王绾,“我之父,我自知。以子事君,难也。还望君侯以臣之道示之,教我解决未来之祸。”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始皇帝,身体就会产生莫名繁乱的感情。看来,始皇帝对待自己的栽培确实不一样啊。

    扶苏一边强压着内心翻涌的情感,一边沉声说道:“还望君侯不舍赐教。”

    王绾见此并未过多纠缠,以为自己的提点让公子意识到了始皇帝并非疏于父子感情,而是从未放心上,所谓子嗣不过工具罢了。于是,也不再隐瞒:

    “公子今日所行,老夫皆知。陛下意图之坚,非常人所能及,所谋之事甚大。公子贸然为他人驱使,恐难有结果,反受其噬。只是老夫好奇,陛下如何处置公子?公子可否以诚相待?”

    看来这个致仕久矣的老狐狸手眼还真是通天,居然这就探查到了自己的消息。

    扶苏坦言:“左迁监军,不日北上。”

    “不知公子所来究竟何意?”

    “今日之事,乃受人所托,奋而上谏,难说有几分本意。门下众人皆为儒生,左右建言近乎于一致。往日不察,现细思而来,受蔽颇深。君侯曾事陛下,大才自不用说……”

    “老夫老矣,难随左右。”

    王绾抬手打断了公子的请求,“不过老夫愿为公子所驱驰。公子所困,在老夫看来小事耳。左迁上郡,军中大小诸事皆可问蒙恬,此言路一开,弊端遂无。

    只是老夫所言之祸,并非如此。

    常言福祸相依,想来淳于越之流尽言其利,而寡言其害。老夫以为,其害有三:

    其一,远离中枢;其二,蔽塞耳目;其三,无功而返。”

    这第一点弊处扶苏倒是自己也想到了,至于蔽塞耳目,也可以理解。至于无功而返,倒是难以认同。

    “为何无功?”

    王绾抚须说道:“苦劳之事,若是寻常人做倒也无妨。公子若欲图大事,无功即为有过,陛下怎会高看于你?至于功劳,以老夫之智,北虏之患无良方,唯长城耳。其功尽归陛下,公子何以自居?”

    扶苏恍然,看来自己还是想浅了,无过即是有功的情况并不适合自己。以始皇帝的眼光,怎会看上一位平庸无常的儿子呢?哪怕他是自己的长子。

    “事已至此,如何是好,还请君侯教我!”

    扶苏不得不放低自己的态度,再次向这位前丞相请教。

    王绾沉吟片刻,尝试性地反问道:“陛下诚如公子所言?”

    扶苏不知道其所指何事,骤然茫然,旋即便通晓何意。

    “自当如此。”

    “如今诏书未传,公子可冒险再度进宫,动之以情,晓之以情,以仁孝为名打动陛下,促使其回心转意。”

    听到这里,扶苏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不就是曹丕送曹操的计谋吗?直接用哭打动了曹操的心,从而击败了曹植的饯别诗。

    若是时光能逆流,当时扶苏就不该跟始皇帝打什么马虎眼,直接跪在地上哭完事了。

    唉~

    悔不当初!

    “前后不一,陛下定会起疑。此事不可为,还请君侯另出他法。”

    王绾闭目不言,良久之后轻摇头颅。

    扶苏难掩失望之色,不过心中却盘算起了匈奴之事。

    对付匈奴,有大把的后世经验可以利用,但是目前还不能跟他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