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公子扶苏

第九章 北监上郡

    “陛下并有天下,别白黑而定一尊。今扶苏以私学相与非法教之制,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岂不知如此不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着命,使其北监蒙恬于上郡,即刻启程。”

    晡时申刻,正是古人吃第二段饭的时候,始皇帝的诏令如期而来。

    传诏的使者正是赵高的手下,不知是否是因为去了势的缘故,声音格外的尖锐刺耳。

    “长公子,接诏吧。”

    “臣谨领诏命。”

    扶苏深躬,将双手举过头顶,想要从使者手中取走用布帛书写的诏书。

    使者乘势抓紧了诏书,拉近了距离,身体前倾,附耳,颇为得意地说道:“公子,中车府令托我给您带句话,‘父赐子死,子当如何?’”

    扶苏眼神一凝: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这便是自己历史上的结局。

    看来赵高已经参透了那日自己留下的忠告,反而来将自己一军。

    “公子不必急于回答。”

    赵高本意并非如此,使者自然晓得,将扶苏的神情尽收眼底后便知完成了任务:这就是大人所想要的么?

    “既然如此,本使便告退了。”

    使者并不愿多耽搁,也没回礼便转身而走。不算恭敬,也不算违矩。

    “狂徒!”

    “竖子!”

    见脚步声远去后,同在堂内用餐的门客们都不由地呼出声。主辱臣死,这群人纷纷表示与赵高之徒不共戴天。

    “罢了,罢了!”

    扶苏直起腰,按下了群情汹涌的门客们。对于他们,扶苏倒也算知根知底,滥竽充数的不少,真材实料的不多,跟着瞎起哄而已,大多是过来混口饭吃罢了。

    门客,到了大一统的现在,已经逐渐沦为食客了。始皇帝岂会允许个人拥有精英幕僚般的私人组织,自己养的这群庸人倒也勉强算允许范围内。

    揉了揉涨鼓鼓的太阳穴,扶苏深感无力,“北监蒙恬”,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军中御史罢了。

    也好,收拾收拾,得尽快走了。咸阳不可为,上郡为之。

    告别了家中妻室后,便踏上了旅途......

    秦直道,秦王政三十五年,也就是今年。上命蒙恬开筑,北起九原郡,南至云阳县。算是关中地区直通河套地区的古代高速路。因为这条路有快速运兵的需求,所以基本取直,故名曰:直道。

    公子北上监军,获得了始皇帝特许,得以走这条皇仪专用的御道,当然也只能靠边走。

    扶苏饶有兴趣地透过车窗观察这条“道广以至五十步”的秦朝黑科技: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这倒与现代高速公路差不多的绿化。

    不过,扶苏更想知道的是驰道是否为后世推测的那般是轨道。

    将头伸出车窗,往下望去,令人遗憾的是,并不是轨道。

    车同轨,同的仅仅是车轨距罢了。

    唉~

    扶苏合上窗帘,心中默叹一口气:所谓驰道不过为熟土夯筑的道路罢了。

    但转念又一想,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吗?

    木轨马车被认为是铁路的雏形和前身,早在16世纪,马就被常用于在隧道和煤矿中拉动货物,几乎所有建于16和17世纪的矿山都使用马拉轨道煤车作为唯一的运输方式,其优点是可以用同样的动力运输更多的货物。

    当然扶苏更想要的便是有轨马车的舒适性,后世有幸乘坐过英国保存的19世纪的有轨客运马车,那个舒适感与现在的颠簸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慢一点。”

    扶苏换了个姿势,将饱受“折磨”的一边身侧过去的同时招呼驾马的小宦。

    我迟早会把木轨铺满九条驰道的主要干支!

    这时的扶苏完全将生产力和民力等问题抛之脑后。

    因为用了这个时代的最便捷的交通方式,所以仅仅只花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云阳县。

    云阳县因云阳宫而得名,云阳宫又称甘泉宫,是秦国太后常居之所。

    扶苏起身,目光掠过窗外,望着远处恢弘的宫殿群不禁咂舌:果然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甘泉宫在秦惠文王时期兴建,一度成为秦国的正朝大殿,然不过十年时光,渭水南岸新起的章台宫便一跃而为新的政治中心。仅仅两代君王的时间,秦国进行了三次大型土木建设,还真是奢靡。

    收回目光,扶苏伸了一下懒腰。因为差不多是酉时出发,此时天色渐晚,扶苏听取了下人们的建议,打算在此留宿一晚。

    挑开车厢的门帘,扶苏就被东南方巍峨的山势所吸引。群山拔地而起,壁立千仞,宛如盘踞在关中的巨龙,不由得问起侍奉在左右的宦官,“我观此山,峦突峰兀丘壑壮,巍巍然有浩然之气,不知有何典故。”

    这位近侍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公子即将远离咸阳,心态发生了变化,“公子,此山谓之‘嵯峨’,相传黄帝铸鼎荆山之阳,鼎成驭龙升天。故公子以为此处天子之气浩荡。”

    “哦?”

    扶苏被其挑起了兴趣,博闻广识的宦官郎不多见。

    “你叫什么?”

    “小人雍巫。”

    “善。”

    扶苏莞尔一笑,不觉地与其多言几句:“我何德何能能与人文初祖黄帝相提并论,倒是陛下混一宇内,立万世不朽之功,德兼三皇,功盖五帝。此山所显,皆为皇帝之气也。”

    “公子过于自谦了。”早已等在此等候多时的人群中领头的一位白须白发老人上前一步说。

    来人正是淳于越。

    “夫子,你怎在此?”

    扶苏故作惊讶,赶紧下车迎接。

    “我等儒生在此等候多时了。”

    淳于越身后粗麻布衣的儒生们皆上前行礼。

    “请借一步说话。”

    “公子在咸阳乃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此一行,如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不受陛下羁绊了!”

    二人移步至马车后,淳于越禁不住喜悦,说道:“上操以急,公子以宽;上操以暴,公子以仁;上操以霸,公子以王。每每与上相反,公子可收六国人心。六国人众,秦人势寡,以少胜多岂可长久?攻守之势已异,天下全系于公子一身矣。”

    看来自己是有些误会他了。

    “夫子所言,我自当牢记于心。仁,我之志也。为天下大同,矢志不渝。”

    “好好好!”

    淳于越甚是满意。

    “夫子请。”

    扶苏热情地握着淳于越的手,牵引着往亭内的驿站走去,“戍边监军难知归期,今夜我们师徒彻夜长谈,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