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公子扶苏

第五十一章 赵高谋斯

    “君侯,您的腰佩掉了。”

    小会结束后,赵高在甬道内叫住了落后诸臣很多的李斯,举起了手中白玉雕琢的三凤涡纹璧,端详着发出啧啧啧的赞叹:

    “行成于思、坚定、足智多谋寓三,品貌端庄、吉祥如意、花开富贵意凤,可真是妙哉!

    三凤求凰,可得於飞?”

    李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自己所佩戴的玉佩,并未遗落。回过神来的他正好抬头对上了赵高略带深意的眼神——自己家中恰好只有三位男丁。

    李斯心中了然有数,不动声色,并未搭话,只是回归头来看着赵高。

    “呵~”

    赵高轻笑一声,缓步上前,亲手将三凤涡纹璧别在了李斯腰间,取代了原本佩戴的腰佩。

    “君侯,小人还是送送您吧。”

    赵高一边伸出右臂,虚扶李斯,一边将原本的腰佩塞入其手中。

    “呵呵。”

    李斯也是恍作突然,附和一笑,配合的将腰佩收入衣袖,“那就有劳中车府令屈尊了。”

    他也颇感好奇,想要知道这宦臣究竟有何事求于他。

    待二人转过岔路,步入出咸阳宫的甬道,赵高这才出声:“在下并不赞同奉常所言。”

    “哦?”

    李斯耷拉的眼皮轻轻一挑,“莫非中车府令对吉凶宾军嘉礼有独到见解?”

    “小人不才,并不懂祝祷却邪,但却对朝事略知一二。”

    赵高抿了抿嘴唇,轻言道,“陛下从未立后,又何谈嫡庶?奉常度君心而言太子事,其意莫非君侯不知么?”

    至于为何说奉常揣测上意,无非就是点出他是隗状之友,曾在数年前一同上书请求陛下实行分封。

    说起这个,李斯也是有些后怕,当时他并未嗅出其中隐秘,以为王、隗二相单纯的想要重启分封,却不知其中竟有立嫡的寓意。

    好在陛下英明,并未将事态扩大,力挺自己,让那一批朝臣早早隐退,不然自己后果如何还未可知。

    “奉常不过就事言事,是中车府令多想了。”

    李斯并不想过早的站队,况且即使有天象在兆,陛下对此也并无过多意向。

    “君侯年少弃楚入秦,以白身而拜廷尉,才可比毛遂,智可比张仪。

    蒙荫子嗣,长子由为三川郡守,幼子...”

    赵高故意停顿了一下,李斯的脚步也不觉得跟着停顿了一下。

    李斯心里清楚,长子李由中人之资,能做到郡守已是极致。而自己的幼子性格顽劣,更难成大气,所以一直养在膝下,并未让他出仕。

    李斯撇开赵高搀扶的左臂,背在背后,索性就顿步在原地。

    “中车府令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不然,恕老夫不奉陪。”

    说罢,扯开步子往前走去,不见方才的蹒跚。

    “呵~”

    赵高嘴角一弯,感觉戳到了某人的痛点,疾步跟上李斯。

    “既然如此,小人也就直言。

    朝中能以白身居高位者唯君侯一人,其余皆为贵族。右丞相冯去疾与御史大夫冯劫为宗亲,其他诸多都有姻亲相连。

    而唯有君侯李家仅与王室相连,系于陛下一人而已,小人实在为君侯所担忧呐。”

    李斯诸女嫁于诸公子,长子李由也是迎娶了秦国宗室公主,并未与其他望族联姻,在朝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这在始皇帝眼里都不是事,毕竟是属于他的直臣和孤臣,与他深度捆绑。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

    “陛下不惑之岁,正值壮年,老夫老矣,怎能想那么远。”

    李斯也知道自己在朝中政治格局中算个另类,他何尝不担忧家中二子的未来,不过他此时也只能装作不在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须枉费心神空算计?”

    “不远矣!”

    赵高几步上前侧身,拦住了李斯。

    “君侯自料能孰与蒙恬?功高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长子旧而信之孰与蒙恬?”

    赵高终于说出了太史公书中他曾对李斯发出的疑问。

    “此五者皆不及蒙恬,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中车府令对人何苦求全责备?莫非老夫不及蒙恬,公子就会怪罪于我?”

    现在情况不及那时,李斯还是笃信扶苏宽仁,并不会对旧臣有什么偏见,自己还是能安度仕途的晚期。

    李斯的这段话也打断了赵高接下来的思路,不得已脱口而出,“公子典行礼法,裨补阙漏,君侯可愿屈居人下?”

    自吕不韦罢相以来,秦王嬴政便从未再立相邦之位,左右丞相不过是相邦的副手。以扶苏对礼法遵从,岂会继续让相邦之位空悬,定会予之蒙恬。

    “为何不是太尉?太尉一职亦空悬久矣!”

    李斯反怼一言,不过他也知道,蒙恬若归朝多半会被拜相,而不是被拜为太尉。

    见赵高沉默不语,李斯转而挥袖,“梁山宫之事,中车府令可还记得?无需远送,老夫自行可以。”

    这里的梁山宫之事是指,三十五年,始皇帝亲临梁山宫,从山上看见丞相的随行车马众多,以为弗善也。

    之后丞相出门就果然减少了车马的数量,始皇帝看到后大怒,认为有人向丞相泄密,于是下诏将当时在他身旁的人拘捕起来,全都杀掉。

    从此以后就没有人知道始皇帝的行踪了。始皇帝处理事务,群臣领受命令,都在咸阳宫中进行。

    李斯明显就是告诫赵高作为近宦,千万可别跟朝臣走得太近,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

    赵高冷哼一声,面露不色,不过心中确生起一股寒意,马上便转身朝宫内走去。

    李斯被车夫扶上了车,望着远去的赵高,沉默不语。

    方才,他心中确实有些心动,不过考虑到这仅仅是赵高一人的劝说,背后之人并不清晰,所以他也就并未显露真意。

    诚然,自己的确担心自己手中权力不稳,但更担心的是看不清前途而白白做了别人的嫁衣。

    依着靠几,李斯开始了盘算。

    会是谁呢?难道是公子胡亥?

    李斯阖眼思考:不对,公子胡亥虽讨陛下喜,但之前陛下明确表示不可立其为储。

    不过...

    李斯猛然张开双眼,他突然想起了公子扶苏的一个先天劣势:或许这里可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