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巫踌躇在原地，只觉手中所捧的美玉好似烫手山芋，又不敢就此丢了也不敢就这么收下，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可如何是好？

    雍巫来回踱步，额角都在深秋时节渗出了汗珠：若是之前智申所予的宝玉，自己兴许也就收下了，可这块美玉明文雕琢着“王”字，公子见着了又怎猜不出缘由？

    可我若是将此事告知公子，公子会如何表态？

    想了想，雍巫还是打算将此事按下，择日拜访王离后再作决定。

    “大人，你可真敢收呐！”

    原本远去的智申去而复返，突然来到雍巫面前冷呵一声，吓得雍巫双手一抖，王字玉佩都有些捏拿不稳了。

    “仆主一体，大人竟敢私自收受他人礼品，不知公子如何处置。”智申嘴角清扬，难得见到雍巫丑态，让他心情颇感痛快，顺势取回王字玉佩，“不如就由小人替大人承蒙此罪。”

    这可是王氏的家传美玉，岂会轻易赠人，智申此举单纯就是为了在雍巫身上取乐，这番折返也是为了取回玉佩。

    “你！”

    雍巫感到几分恼怒，低声喝道：“智申，你勾结外臣，可知其罪？”

    “王将军为公子姻弟，二者之亲远胜你我，又怎能算作外？”

    智申将玉佩放入怀中，“大人大可试着向公子告密。”

    他算准了雍巫胆小多虑，狐假虎威的性格，能说出来就代表雍巫根本不可能如此。

    “你以为我不会吗！”

    雍巫也有了八分的羞怒，“不知公子是信我，还是信你？”

    “空口无凭，大人可有实证？”

    智申微微一笑，“诬告重臣之罪，想必大人也承担不起吧。”唯一的证据现在就在自己怀中。

    “哼！”

    雍巫紧了紧方才松开的双手，狠狠甩下衣袖，放下一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智申对此更是轻笑不语，惹得雍巫有了十分的怒意，他真想上去给这个小人两拳。不过此时他也不敢妄动什么，生怕给智申留下什么把柄。

    智申躬身告退，这下是真的走了。

    军营正好驻扎在城北，倒是与郡府方向一致，所以他打算先去给王离复命，然后再取舆图。期间虽有耽搁，但相差不大，想来公子也是为支开雍巫所找的藉口。

    路上，智申犹记起那日王离所遣使者专门找时间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谒见公子，事后公子面露忧虑，恐怕事情并不简单，王离在公子心中并非其所外露那般亲近。

    这将会是我的凭靠。

    三刻后，城北军营。

    王离本就在帐中无聊望着前来复命的智申，心中再起兴致。

    “如何？”

    “幸不辱命。”智申上前，将玉佩呈还给王离，“多谢将军施手，小人定当还报。”

    王离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小宦显然假借他手完成了目的。

    “他日你如何来报啊？”

    王离本想借此交好雍巫，一笑泯恩仇，将接风宴的不愉快就此揭过，但有智申搅混，导致事不如原意，声音中也不免夹杂着恶意。

    智申也是明白，“将军与小人共取所需，内外相应，便是还报。”

    “呵呵呵~”

    王离阴恻恻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好个共取所需！你可知道聪明人容易反被聪明误而丢了性命。”

    “聪明人，将军是指那位百将吗？”

    智申陪笑回应。

    嗯？他是如何知道的！

    王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疑，右手不觉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将军，此小人所依，上不得台面。”

    智申出声抚慰，“小人不过恰逢其事，侥幸而已。”

    原来如此，是你给使者传的话。王离恍然，他记起使者汇报时专门提及的一位颇为伶俐的小宦，于是又将右手放回了膝上。

    “不知尊姓大名？”

    王离觉得眼前的小宦值得投资。

    “小人智申。”

    “那便合作愉快。”

    既出军营，智申顺路转向郡府，成功见到了赵寿。

    “郡守，公子命小人来取肤施舆图。”

    “嗯。”

    赵寿轻声应下，便吩咐郡丞去取舆图，然后继续端坐在上批阅着繁杂事务，这通常是复审地方和本地上报的刑判以及一些稍有争议的判别。

    智申以为郡守会借机询问公子寻舆图所谓何事，自己也好搭话，然后顺势挑开话头继续说下去。

    可现在根本就是不闻不问，沉默以对。

    时间只有须臾，容不得智申多想，贸然上前，引起了赵寿的注意，按下了左右人的斥哚。

    智申拱手以示，然后附耳轻言，“公子有问，向疾有才，如何处之？”

    赵寿皱眉回望身边的小宦，思索着其中的深意：公子这是要分寿的权力？

    “向县令可在公子左右？”

    “正是。”

    赵寿阖上双眼，沉吟许久才朝智申回复道：“寿已知之，还请回复公子：寿会亲奉舆图而献。”

    智申有些惊讶于郡守的反应，不过也无法回绝其意，躬身告退而走。王离只不过是嘱咐自己将向疾之事告之赵寿，至于后果如何与自己无关。

    “郡守，为何如此呐？”

    一旁的另一位郡丞出言问道，作为郡守的副手，他在赵寿敛权的时候是为实际上的县令。

    本其不该掌握的权力让他有些贪恋，并不想松手。

    “噪聒！”

    郡守的一声呵斥，让郡丞无奈退下，不再多言。

    舆图，舆图。

    舆，众多的，众人的；图，图谋，谋取。公子这是要重新授权而制。

    赵寿在心中默念，落出无声的叹息。

    ......

    “你是说郡守会带着舆图亲自来？”

    雍巫在院中再三确认之后，便回内屋禀报。

    “哦？”

    扶苏支起了手臂扶着太阳穴，在向疾处了解到肤施范围并未开始大规模的垦荒梯田，这让自己不免有些焦急。

    所以才打算要来舆图，想要将在阳周所实践的经验用于肤施，实施后世某位明君的“高筑墙、广积粮”之策，毕竟山东三郡的粮食转运迟早会崩，早日屯田也好预备不测。

    “你且退下。”

    扶苏揉了揉太阳穴。

    “公子切莫胡思，或为好事。”

    向疾隐隐有预感，自己的翻身之日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