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始了残片玉碎，智申借机与他人换岗，随后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出了驿站，在军营中寻到了王离。

    “我还以为是何人求见，原来是你。”王离认出了智申，“你家大人可有回话？”

    雍巫此时仅为公子家仆，并没有官身，王离本想直呼其名，又考虑到自己有意交好，也便改了称呼。

    智申并不作答，目光移向赵康，方才他正与王离商谈对匈奴的方略，计划实现公子的设想。

    好在照顾赵康起居的另有他人，智申也就并未暴露。

    赵康并不在意，他本就是个“降将”，还未融入王离圈中，于是便自觉的开口告辞：“将军有要事处理，康某先行告退。”

    “可。”

    王离轻轻点头，表示同意，接着朝智申表示可以开口了。

    智申行了一礼，“请将军恕小人冒昧。”

    踱步上前，呈上绢布包裹，缓缓摊开在他面前，赫然便是王离所赠腰佩的碎片。

    王离脸上不免起了阴霾，低声呵问：“这是何意？！”

    智申并未被王离的凶态和气势所吓住，从容回道：“将军请息怒，容小人慢慢道来。”

    于是有些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原委告知王离，“小人本想劝阻，奈何大人不以为然，认为将军...”

    智申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勾引王离追问。

    王离也早就看出了这小宦的不同寻常，常人面对上位者的气场早就被吓得言不由心，结结巴巴。而这小宦却能视之平常，坦然面对。

    王离心中一瞬之间转过百般念头，不妨看看这小宦包藏何心。

    “以为什么？”

    智申低头嚅嗫，“说将军是受祖蒙荫的一介匹夫。”

    他心中也在作出取舍，生怕把王离骂疼了殃及自身。

    王离端坐在上，将智申低头刹那闪躲的眼神看在眼里，听着他又想骂得重又不敢重言的编造心中不怒反笑：有趣，这个时候了还在揣摩尺度，心性不凡呐。

    “啪！”

    王离一拍案台，装作震怒。他也知道自己脾气就易怒，静若处子是家族的教养，怒似恶来是本性使然，不过这一举动里面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他也不知。

    “竖子胆敢！”

    “扑通”

    智申好似被其吓得腿软，跌跪在地，“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此事与小人干系不大，还请将军莫要迁怒于小人。”

    “哈哈哈！”

    王离宛如怒极反笑，很快便收敛了情绪，“两军交战亦不斩来使，更何况你家大人与我同为属官，我又岂会怪罪于你。

    不过嘛...”

    智申赶紧接下，“将军可有何交代，小人自当应承。”

    王离直勾勾地望着小宦，并未搭话，智申也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或许已然被将军看出，但他仍想挣扎一番。

    “小人自幼养在宫中，知道不少规矩。小人甘为将军耳目，二事将军。”

    智申伏地，声露惶恐，等待着王离处置。

    王离眯着眼睛，反复打量着小宦，心中不断地做着评估，仅从片刻对话他便感到其人所图甚大，自己仿佛就是他所借的那把刀。

    借刀杀人么...那就看看你可有几分气力能使得动我这把三尺青锋。

    王离也起了兴致。

    “不够。”

    “还请将军明言。”

    “我是说，你还不够格。”

    王离果断回绝了智申的提议，令他猛然一惊，从地上俯起脑袋，有些惊疑望着上位，口中不免苦涩：看来自己位卑言轻，连获取信任的机会都没有么。

    “小人恳请告退。”

    既然无望，智申也不想过多逗留。

    这就放弃了？

    王离摸了摸人中位置有些稀疏的胡须，不免感到有些扫兴，但是他已经决定再介入一下智申的谋划。

    “且慢。”

    “不知还有何事？”

    智申的眼中透出一丝希冀。

    可事不如愿，王离又从怀中掏出刻有“王”字的玉佩，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是我王氏的家族玉佩，你将此玉交予雍巫，看看他有何反应。速去速回，我且在这里等着你。”

    “谢将军抬爱！”

    智申自然也听出了其中深意，高举玉佩伏地以示感谢。

    那边城南驿站最大的府邸内，雍巫的心思并未重新被扶苏和向疾的谈论所吸引，反而琢磨刚才智申的反应，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儿。

    智申自他所言，是在三家灭智之后随族人流落秦国，但因其是旁支，于是无奈只得做了秦国贵族的仆宦。好在其家学渊源，智氏宦人颇受欢迎，因此才成了公子的属从。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并未去势，所以在大多身体残缺的仆宦中并不受待见，不过这并不妨碍其过人之处，依旧被公子相中，携其北行。

    雍巫这时才咂摸出味儿：其中有诈！智申欲加害于我！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他也是一无所知。

    “来人，雍巫，雍巫！”

    公子的呼唤声终于唤醒了陷入内心焦躁的雍巫。

    “啊...小人在。”

    扶苏并不介意，时间长了人难免会走神，在呼来雍巫之后，向他吩咐道，“你去寻郡守讨要肤施城的舆图。”

    “喏。”

    雍巫不敢耽搁，边应声边躬身退出，出了外门，迎面便撞上了刚刚回来的智申。

    “大人。”

    智申面不改色打着招呼，“这是要出去办事？公子身边可需要人服侍？”

    雍巫深居禁中多年，何尝不知话语权只在与权力的距离，他将近身服侍公子视为自己的禁脔，不容他人指染。这也是维持目前自己脆弱优势的根本。

    “你来得正好，公子有事交代。你去郡守府上取得郡城舆图，快去快回。”

    “请大人稍等，申且有事与你说。”

    智申嘴角上扬，再度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请大人过目。”

    “这是...”

    雍巫果然认出了玉佩的来源，“这还是将军的？”

    “正是。”

    智申将玉佩再次放入雍巫手中，“将军可说了，这次再莫要不小心将其摔坏了。”

    “你！”

    雍巫闻言惊怒交加，“你竟是王离的人！”

    智申耻笑一声，轻摇头颅，“我自幼长于咸阳宫，怎有资格接触关中望族王氏。大人，切莫污人清白。”

    然后抽回右手，揖手一礼，“请大人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