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处驿站歇脚时偶然间认出了给赵寿送信的下人。

    小七赶紧背身，内心倍感振奋。此处距咸阳不过六十里，若是连夜兼程，只需四个时辰便可赶至。眼下为人定亥时，等到了咸阳那就是日出卯时，正好是新一天值班的时辰。

    不歇息了。小七给自己灌满一口清水之后，再度牵马而出，趁着夜色，走在了赵寿回信的前面......

    “中车府令，少府托我来问大人什么时候能做决定？”一名小吏微微躬身，朝正在用早食的赵高问道，

    肤施来回咸阳之间怎么说都需要半个月的路程，眼下算算时间，赵寿的回信也快到了，因此赵高并不急。

    况且始皇帝近日既忙着正旦大礼，又要准备出巡事宜，而且听说陇西郡那边的开田中尉遇上了麻烦，还上书请示陛下。诸事繁杂，所以少府属官的替补之事还能往后推推。

    “不急。少府那边我自会解释，你下去吧。”

    赵高抬眼回了一句后，便专注于眼前的早膳，完全不在意小宦是否已经离开。

    但刚端起粥碗，便又有一个小宦前来，“大人，有一个叫小七的求见。”

    赵高撇了一眼小宦向下绷直的衣袖，知道他收了不少好处。需要靠买通小宦来求见的人必定有求于自己，于是赵高并不急着回应，慢悠悠地端起了粥碗。

    “唆~嗯~开胃暖脾，这粥熬得好啊。”

    一旁侍奉的庖厨一听面露喜色，但旋即收敛了笑意，很快露出苦色。近日这位大人喜怒无常，常常今日称赞自己的厨艺而翌日怒斥自己的做的不可口。但他不知道的是，并不是赵高不满意他的厨艺，而是始皇帝最近突然没了胃口。

    赵高嗦了几口粥之后，肚中荡漾起几分暖意之后，才开口朝等候小一会儿的小宦问道：“这小七是何人呐？”

    小宦这才从袖中掏出竹简，双手奉上，“小七乃是肤施乐氏门下的仆役而已，他所来不过是送信而已。”

    肤施乐氏？

    赵高蹙眉，他对这个家族有点印象，好似是中山国乐氏的后裔。

    这事有趣了。

    赵高接过竹简，稍微扫过一眼后，嘴角轻扬。

    公子，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你去引他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小七很快被小宦引入。

    “小人见过大人。”

    “你这仆役倒也算懂得礼数，怪不得乐家主会派你来。”赵高打量了一番小七，很是顺眼。

    “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人乃一介粗人，知之甚少。只知公子到肤施那晚，便呼郡守为伯，二人颇为亲近。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

    赵氏么？确实可算作属一脉。

    赵高饶有兴趣地望向小七，“能迎奉公子的，那可都是些大官。这件事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是小人从卒史口中得知。”

    卒史？官职可不低啊，那可是你这仆役能接触到的人物？而且作为能直接被郡守任免的官职，卒史可以算作是郡守的私臣，甚至是家臣。岂容外人插足？

    赵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仆役不简单哪，这个乐氏也不简单呐。

    “哦？”

    赵高顺着小七的话往下问，“那卒史可还说了些什么？”

    小七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小人还从其口中得知，公子留宿军中，直至次日晌午才离开。”

    莫非公子想以武力逼迫那些豪强？怪不得乐氏狗急跳墙，找上了我。不过......

    “中书谒者令待补，我只与郡守二人通信，你们又是从何得知啊？”

    “这事其实是郡守自己说出来的。他向姻亲周氏透露，而周家主却管不住嘴，醉酒后与乐家主说了。那时，小人正在给周家主端酒，恰巧听到了。”

    这么看来赵周两家恐会因此生隙，这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赵高听完后，故意打了个趣，“我还以为还是那位卒史跟你说的呢。呵呵呵~”

    小七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后脊发凉。他知道自己蹩脚的说辞被赵高看穿了，但是赵高也知道小七知道他蹩脚的说辞被自己看穿了，二人达成了莫名的默契。

    “乐家主可还有什么吩咐给你的？”

    赵高觉得阻击赵铭为官算不得什么大事，乐缮多半还谋划些什么。

    “唔......”

    “小七，你大可放心说。”

    小七本想将开田中尉李适被人泼污血下蛊的事告知赵高，但又担心其只会借此打击扶苏，将事情越闹越大，这对乐氏很不利。所以故意隐去，反而这般说道。

    “乐家主其实还令我带了百金来求。可马车较慢，无法赶在郡守回信之前，所以管事令我孤身骑马而来。小人估摸着，大概还有三日，管事就能带着百金而来了。”

    还有管事呐~

    乐缮果然还有后续计划。

    “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赵高有些好奇，这小七也算是伶俐，怎么就不能所有事一并交代给他，让他带话吗？

    “小人空有一身力气，一介粗人，怎会知道。”

    见再问，问不出什么，赵高也就不再多费时，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待你管事到后，再来见我。”

    小七退后，赵高才向左右问道：“你们可有上郡的消息啊？”

    车府丞左右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位才出声，“臣听闻开田中尉李适初到徙泾县的驿栈并被人用污血画鬼符下蛊，为此李适颇为恼怒，不抓住黑手誓不罢休。”

    “哦？竟有此事。”

    赵高似笑非笑，“那尔等觉得，那小七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我？”

    “这......或许小七并不知情吧，毕竟徙泾县与郡治肤施还是有些距离。”

    “嗯。”

    赵高应了一声后，陷入了沉思。赵寿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乐氏这条路就一定好走吗？

    恐怕也难走通。毕竟这是陛下决心干的事，谁也无法阻止。纵然位如王、隗二位丞相，都只能暗淡退场。自己若去撞，只能粉身碎骨。

    赵高狭长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亮色，若是能顺势而为就好了。

    “备车，我要去公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