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所言在理，此事确实需要陛下裁定。”扶苏笑笑，转而说道，“赵伯这倒是点醒我了，开田一事事关重大，而且上意不明，不如待我请示一番后再做决定？”

    这......

    赵寿知道这是公子有意向周彝施压，本来想为其开脱的话临时又变了。

    “公子虚怀若谷，臣倍有荣焉。今日臣所来便是给公子引见姻亲，既然事已办成，臣这就告退。”

    赵寿全然不顾周彝不断投来的求助的目光，在公子的默许下退出了内屋，随后内屋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周彝的内心也愈发忐忑不安，没有赵寿在场，他顿觉失了底气。

    那只能将错就错了，为公子家臣倒也不失为一种出路。若是公子他日登得大位，周氏也算是水涨船高。

    周彝心中长吁一口气的同时，抬起头迎上了公子的目光，毫不犹豫地伏地而拜，“若公子不弃，彝愿为公子之臣。”

    扶苏与蒙恬对视一笑，觉得事已成半。于是赶紧起身，朝着周彝走去，“周家主这又何必呢？”说话间便扶起了周彝，“周家主的好意我领了。可这夺人田财之事，我可不愿为之。”

    周彝一听有些激动，大声地回道：“莫非公子看不上我周氏？”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公子的真心话了，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想着试探一番，“难道公子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周家主！”

    一直未说话的蒙恬突然拍案而起，呵斥道：“周家主，你可莫要太过分了！”

    周彝知道自己失了礼数，后退一步后，一边行礼一边应道：“是彝不懂礼数，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扶苏趁机看了一眼蒙恬，读懂了他的意思，亦是冷哼一声，回到了位子上。

    “不知周家主想要如何赎罪？”

    周彝循声望向了蒙恬，随后又看了看上座的公子，好似明白了些什么，犹豫片刻后咬着牙回道：“依秦律，彝愿以爵位抵罪。”

    突破口来了，扶苏略感振奋，刚要开口，但却被蒙恬抢了先。

    “周家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可是大夫爵，当拥田五顷。可据实报，你先拥田二十五顷！此罪又当如何？”

    周彝闻言合上了双眼，他好像一切都想明白了，赵寿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欺瞒自己，将自己作为那只公子用来杀鸡儆猴的鸡。然后环顾四周，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持剑而立的呼衍单，此刻他正紧盯着自己。

    唉~

    事已至此，自己又深陷“公子府”，唯有束手就擒而已。

    “彝认罪，全凭公子处置。”

    蒙恬朝扶苏投去目光，事已成。

    “周家主，何必如此惶恐？”扶苏一笑，“你既为功臣之后，又未曾犯不赦之罪，我又岂会苛责。不过嘛，蒙公所言不虚。我或能包庇周氏一时，也庇护不了一世。而且如此有背刑律，难以服众。”

    周彝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公子，眼神中露出一丝希冀。

    扶苏微微一笑，将史官记录的一隅指给周彝看。

    周彝捧起雍巫递过来的竹简，“......秦王政四年十月庚寅......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

    这！

    周彝好似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果断出声：“彝愿献三万石给公......朝廷。”

    看来周彝还想着爵复原位，重回五大夫爵。

    扶苏有些诧异，看来这些豪强的家底挺厚啊，三万石粮食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于是面露难色，“此事我还未同陛下商议......”

    周彝咬咬牙，往上报，“五万石。”

    这五万石基本上就是周氏七八成的财富了，献出去后周氏恐怕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这一方面是秦朝亩产少，另一方面则是秦朝的储藏技术远没有后世那般发达。

    “欸~周家主竟愿献五万石，可真是体恤朝廷，忠心可鉴啊！我马上替你上书，使陛下闻之。想必陛下定会嘉奖五大夫的。”

    周彝闻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肉疼。自己多花了一半的价格，只是换回五大夫爵，而非“拜爵一级”。不过这样也好，周氏还能再传三代的富贵。

    随后的交谈中，扶苏见周彝还是有些拘束，索性立下字据，这才使其宽心许多。

    “不知这五万石的粮食公子何时来取？”

    “不急，不急。”

    扶苏摆摆手。

    其一是鬻爵之事是自己自作主张，还未告知始皇帝。毕竟鬻爵不可长久，不可为制，最好暗中进行。其二便是这么大量的转移粮食，很难遮掩，很快便会满城皆知。扶苏还想着跟周彝联合，一同去坑一坑其他豪强呢。

    扶苏当着周彝的面，毫不避讳地说：“蒙公，我以为可以让羊舌长史动一动了。”

    “臣也这么认为。”

    “雍巫！”扶苏唤来近宦，吩咐道，“你去走一趟。哦对了，记得跟羊舌长史说，将肤施周氏从名单中划出。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特地安排的。”

    “这几日恐怕有劳周家主了。”

    扶苏交代后，朝周彝笑道。

    周彝很快反应过来，公子这是要让他当托。

    “恕彝愚钝，彝无官身，此事又为公事，如何才能为公子劳？”

    摆明了这是索要好处。

    扶苏也有意以利驱使，所以回道：“劳，功劳也。即便没有功劳，我也会以苦劳嘉励周家主。”

    扶苏说得很明白了，倘若你帮我，被陛下认可，算作了功劳，那便能摆脱旧魏豪强的身份的同时还能高升。即便是陛下不认可，那扶苏也会想办法奖赏。

    “幸得公子信赖，彝定当效犬马之劳。”

    周彝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一扫之前的不快。

    ......

    退出公子下榻的驿站后，周彝有些惊异地发现赵寿并未离去，反而在大门外候着。

    “周家主，你可算出来了。”赵寿迎了上去，“不知结果如何？”

    “哼！”

    周彝想起了公子的叮嘱，没给郡守好脸色，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地上了车。

    赵寿这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是颇感尴尬，但是他又不敢转过去问公子，所以只能匆匆上车，让人跟上周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