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消失。

    更像是一种汇聚！

    以奇兰指尖触碰的那块镜面为起点，裂纹如同苏醒的蛇群，在平滑的镜面上蜿蜒爬行，朝着“马达加斯加”缓缓游曳，最终都消失在了它的边缘。

    实验室内所有的灯都闪烁了起来，忽明忽暗。

    变幻的光影中，镜面上的裂纹逐渐减少，当奇兰第三次颂唱的声音落下，整个镜面已经焕然一新，仿佛先前的破损从未发生过，所有的裂痕荡然无存。

    灯光闪烁的频率达到高潮，镜中五彩斑斓的色彩开始交织、融合，最终凝聚成一片深邃的黑暗。这黑暗深不可测，像是连接着另一个未知世界。

    忽然，灯光停止闪烁。

    台下的新生们惊呼连连。奇兰的瞳孔骤缩！

    像是从幽暗的水底浮出水面，镜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具人类骨架。

    紧接着，骨骼之上，筋络、肌肉、皮肤……一层一层地覆盖上去，最终化为另一个与奇兰一模一样的存在。

    它与镜外的奇兰装扮无异，但面容苍白如纸，眼眶内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无瞳无眸，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镜外的世界，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这一幕诡异至极，所有新生都被震慑住了。

    奇兰的手指在镜面上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无声滴落。

    “别慌，第一次就是这样，撑住！”海因里奇教授拍拍奇兰的肩膀，低声说道。

    奇兰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镜中奇兰缓缓抬起右手，中指无名指两指伸直，其余三指弯曲，随后朝着镜外奇兰的左手伸去，似乎在做出与镜外奇兰相同的动作。

    两人的手指即将触碰的那一刻——

    镜中奇兰忽然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微笑、转头说话、打喷嚏、吃饭…在短短一秒内叠加了数十种不同的动作！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那些重叠的半透明虚影交织在一起，像是缺乏帧数又不停快进的胶片电影。

    “言灵·预知？”

    海因里奇教授发出一声惊叹，这种言灵非常罕见，上一次出现拥有“预知”的混血种已经是好几十年前了。

    奇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感到头昏脑胀，太阳穴处传来阵阵悸动，与使用言灵时的感觉一样，大量的“精神”正在被迅速消耗。

    “咔擦！”

    一道裂纹突然出现在镜面上，与此同时镜中奇兰的残影也逐渐浮现出怨毒狰狞的神色，它挣扎着朝镜外奇兰靠近，似乎想要冲破镜面的束缚，随着镜中奇兰的身影越发靠近，镜面上的裂纹如蜘蛛网般迅速蔓延。

    奇兰心惊胆战地看向海因里奇教授，犹豫是否中断。照这个趋势下去，整面镜子很快就会变成满地碎片。

    海因里奇教授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

    镜中奇兰的脸保持癫狂的速度闪动着越发靠近，距离已经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张苍白脸上细密的毛孔，裂纹增长的速度也在此时达到了顶点。但就在它的脸即将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刻——

    所有虚影的闪动骤然停止。

    镜中奇兰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像是一张被缓缓撕裂的抽象画，又如同一个被神秘力量重击的陶瓷人偶，一道道裂纹迅速蔓延至全身。它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狰狞的表情，无声地碎成了数十块，消失在了镜面破碎的每一片区域中。

    浓郁的黑暗潮水般退去，真实之镜恢复了最初的样子，每一道裂纹都分毫不差。

    奇兰的黄金瞳猛地熄灭了，他汗流如注，面色惨白地喘着粗气，身子摇晃了下，向后倒去。

    海因里奇教授及时托住了他，将他扶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

    “用力吸。”

    海因里奇教授将小瓶放到奇兰鼻子下，低声说道。

    奇兰用力吸了一口，感觉像是鼻子上插着根筷子被人飞起一脚踢进了气管，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短暂地驱散了那种言灵使用过度的剧烈眩晕感，恢复了几分精神。

    海因里奇教授小心地将那个小瓶子收回怀中，随后开始微笑着鼓掌。

    新生们也纷纷鼓起掌来，刚才镜中奇兰的模样属实震慑住了每个人，当它出现时，仿佛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奇兰的表现确实令人敬佩。

    热烈的掌声驱散了新生们心中的恐惧，自信重回脸庞。

    掌声中，奇兰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微笑着露出那口大白牙，重新回到了新生们的队伍中。

    有了一个鼓舞人心的开端，余下的众人纷纷摒弃了内心的恐惧，开始井然有序地排队尝试。

    大多数人的言灵都很寻常，基本都来自于四大君主。不知为何，镜中人的表现也变得非常平静，面容冷淡，展现出言灵的能力后便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中，绝不多停留一秒钟，像个到点打卡下班的上班族。

    唯一的异样是零。

    与镜中奇兰不同，镜中的零保持着相同的冷淡表情，分毫不差的动作，但令人惊讶的是，它并未展现出任何言灵能力，就这样冷漠地与镜外的零对视着。如果不是镜中零那对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目，几乎要让人以为镜子里真的只是零的倒影了。

    这场对峙持续了一分钟之久，最终镜中的零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镜面上再次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新生们面面相觑，古德里安教授也困惑地挠了挠头，不知该记录什么。言灵学不是他的专长，真实之镜的这种特殊表现同样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唯有海因里奇教授，他坐在椅子上，双眼瞪得滚圆，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随后这个小老头以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敏捷一跃而起，脸上洋溢着发现稀世珍宝的喜悦，冲到零的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老师是谁…不，不管是谁！让他滚吧！就算是昂热校长也不行！你必须成为我的学生……”

    他的话语因激动而略显结巴，脸上红潮涌现，情绪高涨到几乎要失控。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学生，我保证你可以免作业、免考试，甚至是免上课……随便你提出任何条件，我都会满足！”

    他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收学生么？这是妥妥的包养吧！短短一分钟内海因里奇教授的条件已经从单纯的降低学业负担变成了十万美元的物质奖励，看他那副模样，恨不得把棺材本都掏出来塞进零的手里，只求收零为徒。

    路明非偷偷撇了撇嘴。对于海因里奇教授的反应他倒完全不意外。

    “言灵·镜瞳”。

    这个言灵的能力很简单，也很强大，即复制其他言灵，并且威力与原版完全一致。它的稀有之处在于，这是只有龙王身上才出现过的言灵。

    长久以来，言灵学者们都被一个问题所困扰——按照《言灵元素学》的定律，一个龙族独立个体，无论血统高低，应该绝对无法使用不同支系的言灵。但历史上龙王的种种表现却一次次打破了这一定律。

    直到“言灵·镜瞳”的出现，这一谜团才得到了解答。

    因此路明非完全能理解海因里奇教授的激动。毕竟，对于一个毕生研究言灵的学者来说，忽然有一天在混血种身上发现了纯血种才有的言灵，其背后所蕴含的潜力，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他丧失理智。

    零微微蹙眉，轻轻抽回了被握得通红的小手，淡淡地表示会考虑海因里奇教授的提议。

    海因里奇教授见状面色一急，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好在古德里安教授及时上前劝慰，才使他稍稍平复，最终只能不甘心地让零走开了。

    “还有没有没测试的了。”

    海因里奇左顾右盼，显然已经无心继续留在这里，只想立刻冲进校长办公室递交有关零的申请。

    “有有有！”古德里安教授立刻指向了一旁的路明非，“还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