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失国
人总是要经历磨难才能成长,哪怕活了两千多年的欣,一开始也曾经是个天真的少年,想要靠着自己现代人的见识,用和平的手段带领部落走向文明,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然而,养育他的部落被敌对部落消灭,心爱的少女被送到祭祀台,他眼睁睁看着少女被玷污后挖出心脏,自己也被敌人活生生吃掉。
如果不是他曾经跟少女有一个孩子,刚好没有被敌对部落找到,可能就没办法转生了。
此后的数次转生,经历了各种背叛,人性的考验,各种爱恨离别,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磨炼了自己的意志,逐渐变得纯粹理智,失去了人性和兽性,只剩理性,宛若机器一般。
欣子木还年轻,他才刚刚开始经历这些,他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只是遵照祖父的教诲,按照周礼的要求去当好一个国君。
然而,周礼是死的,人是活的。
维护周礼的武公是聪明的,但是真的完全按照周礼的要求去做的子木,那就是愚蠢的。
欣子木带着甲士前往征讨狄原,想要收复失地,他的亲姐姐却联合“羿”趁机发动叛乱,占领了欣邑。
“羿”在欣邑登基,并宣布“欣子木”的君位非法。
这个消息传到狄邑时,欣子木还在和将领们讨论攻打姷国的作战计划。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军心动荡。
“当务之急是立即回师,消灭叛军。”
将领阿兰建议道。
欣子木沉默了,他不明白,自己对庶兄足够好了,对亲姐姐也足够好了,他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不是说武王(姬发)以仁德取天下吗?为什么我施以仁德,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为什么?”
欣子木很是自责,他不明白,自己一切都按照周礼的要求去做,成为了一个德行高尚的君主,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敢违背礼仪,可是却有这么多人背叛他。
“人们只臣服于恩威并施之德,而不会臣服于软弱之德。”
“一味地付出,并不会得到对方的尊重,一味地索取,也只会让对方憎恨,只有双方互相付出,才能走的长远,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男女关系,也适用于君臣关系。”
“治国之道就在于中庸,王道霸道杂糅之。”
不知道为什么,欣子木突然想起了圣祖留下来的几句话。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对德的理解错了吗?”
“杀伐果断,也是德的一种。”
“屠城虐民也是德。”
“严刑峻法也是德。”
“权威制衡也是德。”
“酒池肉林也是德。”
欣子木并没有完全参悟圣祖之德,他只是隐约感觉自己错了。
他的德是迂腐的,完全照搬照抄周礼,没有变通,不适用于现实。
“德是什么?什么是德?”
曾经,欣子木认为自己知道德是什么意思,他甚至能把周礼倒着背,把上古三皇五帝的德治故事倒着讲出来。
但是这一刻,他迷茫了,他突然不懂德是什么。
失去主见的他,同意了老将阿兰的建议,带领军队回国。
军队来到轫水时,叛军等候多时。
轫国也选择站在叛军那边。
“叛军正在渡河,不如半渡而击之。”
老将阿兰向欣子木建议。
“他们是我亲姐姐的军队,我怎么能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半渡而击?这不符合仁义啊!”
欣子木还在做最后的思想挣扎,他想用事实证明自己这么多年理解的德没有问题。
“只要我施以仁德,叛军就会被我的仁德感动,主动向我投降,就如同牧野之战中,那些奴隶被武王感动一样。”
然而,将士门眼睁睁看着叛军渡河,却迟迟等不来半渡而击的命令,这让他们心急如焚。
“国君!”
老将阿兰跪在地上,恳求子木半渡而击。
欣子木还是无动于衷,等到叛军渡河后,他甚至还想跟叛军致师。
“周礼有规定,战争前需要先致师。”
然而,叛军却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向她杀来。
“杀!”
叛军如潮水般涌来,还在等着致师的欣子木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周礼不是规定,应该先致师,然后堂堂正正决战吗,他们怎么可以突然搞偷袭,这合乎周礼吗?”
国君的军队就这样被叛军击败。
老将阿兰拼死保护子木,杀死了几个企图靠近国君的叛军,对子木大吼:“国君,快跑!”
欣子木宛若丧家之犬,仅仅带着几个侍女和仆人就仓皇逃窜,向着南方的邢国逃去。
夜里
邢国还没到,仆人驾驶着马车躲进了山中小路,在山林里歇息。
“这里好冷。”
欣子木第一次在野外度夜,他冻得浑身发抖。
“国君。”
一个侍女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欣子木盖上。
看着侍女冻得发颤,欣子木于心不忍,又把对方的衣服还回去了。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呜呜呜……”
欣子木第一次哭泣,他感觉人生是如此的绝望,从小到大学习的知识,根本用不上,预想中的万民在德的感化下归附,根本不存在。
民众根本不在乎君主的德行,他们只在乎君主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让民众吃饱饭,是给民众带来利益,是德。
掠夺其他势力的女人,分配给民众当媳妇,让民众有媳妇,也是给民众带来了利益,所以也是德。
甚至带着民众烧杀抢掠,也是德。
这一刻,欣子木仿佛明白了。
德就是让你的支持者获得利益,让你的支持者获得利益就是德。
“先祖,难道,德是这个意思吗?难道这才是德吗?”
渐渐的,欣子木在寒冷中睡着,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第二天清晨,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几件仆人们以及侍女们的衣服。
那几个仆人和侍女,只留下一件单薄的内衬,冻得全身发红。
其中一个侍女,已经被活活冻死,没有了生命。
“你醒醒,孤不准你死。”
以前,欣子木对于死亡没有概念,也体会不到一个地位卑微之人的死亡五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一个卑贱的少女,却为自己而死。
而对方,却没有索取任何一点好处,只是单纯地忠于自己的主人而已。
“孤不准你死,不准你死,呜呜呜!”
阳光洒在子木的脸上,他将少女放在马车上,继续向邢国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