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原

第三章 好板正的男人

    连姝呆呆的看着他:数十拉曼骑兵朝他冲去,他同样冲锋,他左手备弩于背,右手握郢刀,待拉曼骑兵靠近,左手抬弩急射,右手握刀躬腰横斩;随后弃弩,拔出环首横刀,置环首横刀与后背,挡住拉曼人乱刀齐砍,右手握郢刀回上齐挑,挑断围在身旁的拉曼人执刀手筋,再直身双刀旋砍。一合而已,血泊中已满是拉曼人的尸体。

    他果然很强!马战战不过,那就让你骑着自己的腿!拉曼人首领急吼道:“给我砍掉他的马!没了马,踩都能把他踩死!”

    “听大哥的!”

    “砍他的马!”

    “对,砍马,别砍人了,太特么恐怖了!”一名冲锋的拉曼人摸摸自己的手腕,好似怕自己的手筋被挑断。

    第二合。这次三十余骑拉曼人挥舞着刀,嘶叫着,苍白的月光下,几十条弯刀亮着瘆人的眼,几十匹黑棕马卷着赤黄的烟尘,黑压压的,白森森的,像几十只亮着白森森的眼睛的黑狼黑压压的冲过来。

    连姝依旧呆呆的看着他:他左手握横刀,右手执郢刀,朝着那片黑压压的乌云冲锋而去。伴随着刀刀碰撞的铁鸣声,时起彼伏的刀光在乌云里亮起,像白色的闪电配合着轰鸣的雷声起舞。人的哀嚎声、血的喷涌声接连鸣奏,乌云里开始弥漫着乌红的雾,那红雾越来越浓,浓到掩盖了人的哀嚎声、血的喷涌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红雾散去,乌云退去,雷声消去,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他的身影。那三十余骑拉曼人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都似收割的稻谷齐刷刷的躺在地上,他们之中不是胸膛前多条沟壑,就是没了臂膀没了腿。但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永远睡不醒而已。

    “大哥,这……”没有右耳的单耳拉曼人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大哥,咱要不撤了吧,回去集合兄弟们再来……”

    他,果然是怪物!拉曼人首领看着那齐齐倒下的人和马:是砍了他的马了……可他的步战也忒……要撤吗……

    “兄弟们,先撤……等等?!”拉曼人首领看着宋子京一瘸一拐的往庙里赶!还丢了刀!他现在是空手的!奶奶的!差点被你小子给诈了!我就说么,力战我族勇士怎会不受伤!

    拉曼人首领顿时满脸春光:“兄弟们,随我去宰了这小子!”说完,一马当先,朝宋子京杀去。

    “哎,大哥,小心……有诈!”单耳犹豫道。可是没甚卵用,他的大哥展着一张笑脸杀过去了。话说,好久没见大哥这么高兴过了。那就随大哥去吧。“杀!”单耳领众兄弟也杀过去了。

    “子京!小心!”江时燕紧握着湛蓝玉坠,回然看见宋子京再朝她使眼色,以及说了一个字。

    刀,是刀,对,包袱里的眉尖刀!江时燕迅速打开包袱,吃力的捧起眉尖刀。

    这刀的长柄还得装上,她见过宋子京使过的。

    快,要快,子京还在等着。江时燕拿起长柄对准眉尖刀的短柄空心,向右一拧,然后抱着装好的眉尖刀准备朝宋子京抛去。可这刀对她来说太重了,拋给他,好难。

    能行吗?能行,我可以的,子京在等我!江时燕抱着刀,吃力的站起,刀身的重量似乎要把她的腰压折。忽地,她感觉手上一轻,她见连霁用单手将眉尖刀朝宋子京抛去!

    就快追上了!杀你,报杀弟之仇!想想都高兴!拉曼人首领举着刀,咧着嘴狂笑。可不知什么闪了他一眼:他看见那小子高高跳起,接住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刀,接着不知那小子按了什么机关把刀柄变长了,接着那小子拖刀,转身,锋利的刀刃朝自己腹部袭来!

    拉曼人首领吃了一惊,本能的抬刀格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他的腹部,刺痛瞬间传变全身,刀身的惯力把他震下了马。

    宋子京把刀横在拉曼人首领的脖子上,对着奔来的拉曼人朗声道:“不想他死的话,就统统给我滚!”说完,嘴角扬起,像是嘲弄着一群废物。

    “大哥!你敢动我大哥一根毛,我让你死无全尸!”

    “你是瞎子吗?他肠子都流出来了!”

    “小子……你……”

    “我不想再说一遍了。滚!”

    连姝望着远去的尘土,苍白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温柔,在这边疆的小镇里,为还未归家的人指路,温暖着静凉寺的人,让处在黑夜里的人安心。连姝望着他站在那里,皎洁的月光打在他身上,他的身影在这黑夜中越发明亮。

    真是好板正的男人。

    宋子京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喘息的拉曼人首领,扯了扯嘴角:“你,有何遗言?”

    “遗言么……咳咳……”冷冷的晚风带来阵阵寒意,今日夏至,晚风却如此寒冷。拉曼人仰望着那居高临下的少年,晚风吹起了他的衣摆,露出了在腰间摇曳的木牌。木牌上分明刻着“风”字,有一条明显的刻痕斜穿“风”字;木牌的反面绣刻着青色的“青”字,下面还点缀着一颗青宝石。

    拉曼人首领瞪着眼睛看着那木牌,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不甘,无奈,忧伤。

    “你……来自破风营……”拉曼人首领呼吸微弱,已是将死之躯。

    宋子京用手按住在晚风中摇曳的木牌,炯炯的眼光盯着躺在地上的将朽之木,没有做任何回答。

    “呵呵呵……”拉曼人首领似乎在自嘲一般:“最恨的人总是最难忘的,何况是一群人呢……两年前……环州青岗峡……”

    《郢史》记:天德二十二年,郢国环州青岗峡。六月初五,大雨,卷泥过膝,人不能走。六月初六,丑时,雨势更盛。丑时过半,青岗峡钱桥村遭胡骑屠掠,死伤盛众。州府闻之,大怒,欲遣精骑剿之。恰逢破风营驻青岗峡,遂令破风营诛胡骑。破风营指挥使命青部往,青部统领宋燕宁率百骑出。寅正,破风营青部至,战胡骑。宋燕宁亲战胡骑头目,枭其首,挑于旌旗上,仅一刻,破风营青部屠尽叛匪,尽枭匪首。卯正,有村民出门观,视己足下地,土竟被匪血染红。

    “原来是条漏网之鱼,”宋子京俯视着已无呼吸的尸体,举起眉尖刀对准其脖颈砍下,“躲不过的惩戒,终归是躲不过的!”

    宋子京转身朝庙里走去。他左手提着头,右手提着刀,大步流星地走。他的每一步都十分有力,月亮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像遒劲的笔锋在山河大地上进行着最完美的点缀。

    连姝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里看着的是他,脑中想着的是他,心里装着的还是他。

    宋子京越来越近,连姝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

    真是好板正的男人。

    也许,世上有许多事,一辈子也无法做到。

    连姝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影响她一辈子。

    宋子京不知道这个女人会爱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