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东阁

第二十八章 榆庄

    王妈见这母女俩僵持不下,上前开口道:“夫人,我觉得这事儿能行,别看瑞儿是个孩子,我瞧着有头脑也肯吃苦,指不定有大作为呢。”

    何瑞连忙应和道:“娘,你怎么知道我读书一定能行,我自己都不确定。就我这样的,考秀才恐怕得要个三五年,就算考上了秀才,将来不见得能考得上举人,这天底下的路千条万条,我就觉得经商不错。”

    “正是,那些高訾富人不和戴乌纱帽的一样风光吗?你说是吧,徐妈。”王妈拄了拄一旁的徐妈。

    徐妈只笑着点了点头,继而看向林氏:“夫人,不如让姑娘试试,这世上有人擅读书,有人擅经商,就算瑞儿将来能靠读书富贵加身,但若没有做自己想做的终究是个遗憾啊。”

    何瑞郑重道:“母亲,我是在用心干这件事,并不是闹着玩的。”这点林氏明白。

    “而且我也赚钱了不是吗?”这一点更为关键。

    李婶应和道:“是啊,夫人,咱们酒馆卖一月的酒也不过九十两,瑞儿这几天就买了这些钱,若是以后做大了,岂不是大家都有盼头了。”

    几人讨论一番,林氏思忖片刻,看着大伙一脸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自己的出身,只好点点头:“瑞儿,娘拿你最没办法!”

    事已定锤,何瑞趁热打铁,将葡萄的采买,冰糖的采买,酿制的地方,如何宣传,如何送货等等事宜都分配的明明白白。

    何瑞一边分配,众人一边点头附议,也帮着出出主意。

    大家干劲十足,兴致勃勃谈到戌时才散去。

    次日一早,徐妈将一间东厢房的酒坛杂物都收拾到了仓房,何云青请缨洗坛子,何瑞与王妈则拿着银子出门,到市坊采购葡萄。

    两人直奔上次买葡萄的那个商贩那里。

    “小哥,没有葡萄了吗?”何瑞见摊儿上摆着绿枣,石榴,柿子等秋日的瓜果却唯独不见葡萄,不由得一阵失落。

    “没了。”小哥面带歉意道,“葡萄价高不好卖,上回我从庄上弄来的那几筐,眼看就要赔本,幸亏你一下全买了,因而后面就没再进,姑娘还要葡萄啊?”

    “是啊。”

    “城郊的庄子上就有。”小哥很是实诚,“叫榆庄。那儿有不少种葡萄的,我的葡萄就是从那儿进的。”

    “榆庄?”何瑞皱皱眉,她很少出城,对城郊的这些庄子都不大知道。

    小哥看了看日头,犹豫了一会,道:“我带你去吧。那榆庄还挺远的,到了那儿你也不知道去找谁。”

    “你这摊位……”

    “没事,我今日就早些收摊吧。”小哥很是实在,说着就开始收拾了。

    何瑞道:“这如何使得,这样吧,你这些石榴和梨子我全要了,就当是谢你。”

    “不用不用,从这儿到榆庄经过我家,正好把这些瓜果放回去就是。”

    王妈闻声道谢:“如此真是叨扰了。”

    小哥一边收拾,一边看了眼何瑞,道:“那日射礼,姑娘真是身手不凡。”

    何瑞有些讶异,上前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去射礼了?”

    “我是个秀才,一边买瓜果,一边读书,那日也被邀请去了。”

    “你竟然是个秀才。”何瑞惊讶道,“读书人心气颇高,你竟如此务实,确实难得呀。”

    小哥家中贫苦,能有机会读书已是万分感激:“比起种田这是个轻省活,看摊子的时候,还能看看书。”

    何瑞不由得心生敬佩,比之原先那两个秀才,简直是天上地下。

    “姑娘深藏不露,宠辱不惊,在下很是倾佩。”小哥想起何瑞那日射箭的情形,不由得被其折服。

    何瑞赧然一笑:“哪里哪里。”

    收拾好东西,三人便朝城外奔去,足足走了三刻钟,才走出市坊,还是像上回一样,尽管小哥百般推辞,何瑞还是在旁边帮忙推着车,王妈则在一旁给何瑞打着伞。

    到了城郊处,渐渐清净起来。山林道间,树荫片片,行人往来,或悠哉悠哉,或于树下乘凉,别一番山村之景。

    到了一处纳凉的草棚,小哥让她们二人休息片刻,自己则拉着车回去放东西了,片刻,只见他驾着一驴车过来,原来他家就住在附近。

    车是露天的,王妈一手坐在抓着木车栏,一手抓着何瑞,生怕两人歪下去。

    “我还没有做过驴车呢。”王妈笑道。

    小哥腼腆地笑了笑:“那榆庄离这儿还有一段路,驾车快些。”

    何瑞道:“照理应该叫您一声先生。”

    “莫要如此,在下姓池,池鱼思故渊的池,单名一个雪字。”

    “好名字!”何瑞赞道,“那我叫你池师兄可好?”

    小哥点点头:“好好好。”

    王妈听这名字不寻常,这人气度也颇为不凡,搭话问道:“小哥,你好歹也是个秀才,何苦出来卖瓜果啊,当个教书先生不也好。”

    “您不知道,径北秀才遍地,论资排辈也轮不到我的。”

    王妈八卦道:“你家既然有驴子,为何还自己推着个车走那么老远到市坊去。”

    “这市坊处只让马车进,驴或牛这些牲口都不让进的。”

    王妈点点头,心中了然,怪不得她没见过这样的驴车,连市坊都不让进,更别提凤华街那样的大地方了,来来往往都是高头骏马,轿撵宝骑。

    虽然了解了小哥的来历,但王妈还是有些戒备:“不知咱们多久能到?”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片刻便到了榆庄。

    这儿房屋整齐俨然,远处可见几座山头。

    驴车停在一大门户前,池雪拍了拍门,同开门的人说了几句,片刻又出来一个老伯,应是这家主人,何瑞见状上前施礼,讲明来历,老伯知道他们要买葡萄,便引着他们去了葡萄园,一行人边走边谈。

    那老伯是这儿的庄头,姓傅,何瑞对这个姓氏格外敏感,三两句便攀谈出来:原来这庄子是傅家的,这老伯是傅家特别远的远房亲戚,在这儿管理农庄,见何瑞是傅家长公子的同窗,语气一时间便和善热情了不少。

    片刻到了种葡萄的地方,何瑞一见眼前满架沉甸甸的葡萄,眼睛不禁放光。

    傅庄头:“姑娘可以摘两颗尝尝。”

    何瑞摘了几颗,又递于王妈几颗,味道甚是不错。

    逛了几片葡萄地,品相都尚可,何瑞比较满意,众人便来到一茂盛的葡萄架下,此处有桌椅,傅庄头请众人都坐下休息。

    “傅庄头,不知这葡萄什么价钱?”

    “十四两一石,我们这儿都是按石卖的,不知何姑娘要多少石。”一百二十斤是一石。

    王妈面露尴尬,何瑞却是面不改色:“两石。”

    傅庄头轻笑一声,还以为来个大主顾,只两石?

    “傅庄头,就这二百多斤,也不说什么定金不定金的了。”说着将几个银锭递了过去,“您数数。”

    这是官铸的银锭,每个四两,傅老伯一看便知,数了数便放入钱袋,在大庆官银是可以自由流通的。

    “傅庄头,不知能否派几个人送到凤华长街的正清酒馆。”

    傅庄头爽利道:“自然!”

    池雪本打算送主仆二人进城,但是驴车进不去,只能在城郊分手,何瑞临走前塞了块碎银子给这位师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运送葡萄的马车,催促车夫快走,留下池雪无奈一笑。

    这一天风尘仆仆,太阳西悬的时候才到达酒馆,林氏倒是担心坏了,以为两人被拐走了,王妈那么大的人怎么会被拐走,这话只引得何瑞发笑,招来一阵好骂。

    放酒坛的厢房已经打扫出来了,酒坛都洗得干干净净,王妈等人一起忙活,将这几百斤的葡萄都洗净装了坛。

    前几次酿制时,一斤葡萄放了二两冰糖,何瑞心想女孩子爱吃甜食,多加一些糖也可以防治腐败,所以每斤葡萄又多加了一钱冰糖。

    见一切妥当,何瑞才能终于坐下休息,一日林林总总大约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回来只草草吃了半碗饭,然后忙忙碌碌一个下午,现在正是疲惫不堪。

    何云青见何瑞呆坐在木椅上,双目放空,一脸疲倦,无奈一笑道:“真不容易啊。”

    “你还笑,我今天差点没累死。”

    “我也没闲呀。”

    “我才累……”

    何云青见何瑞累成这样还他争辩,不觉好笑,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梨干,姜虾,李子璇,麻腐……”

    何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