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事话:旧世圣颂

第一章 画中人物

    人类的话题总是会牵扯到命运这个词汇,遗憾的是,他们,或者说大多数,连命运是何等面貌都不知道。

    这就像是一个悖论,一个虚无空洞的悖论,当然,往往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不会有精力思考这个。就像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的,这个高考结束的学生。

    浮尘闲,一个刚刚高考结束的学生,正在百无聊赖中。毕竟确实没什么可做了。高中期间一直独居,且作为美术艺考生在联考中得到了一个遭天谴的分的美术生,他已经在考虑有没有好点的大专可以收留他了。

    至于家里,说真的,他那为人父母堪称是失败典范的家庭状况他自己都当成一个笑话了,先不说他因为童年的经历对于父母、亲缘和血缘一类的社会关系要素秉持着无言的嗤笑态度,谁家好人的父母会在联考时学生都画的精神崩溃的时候告诉学生他们离婚,还说他们思考良久让这个学生五分钟之内做出选择跟谁。

    封闭学习大半年突然接到这个消息谁不懵啊,家被偷了。至于详细原因,谁知道呢,能相信他们的话吗?够呛。

    当然,他本人虽然偶尔会拿这件事是作为他联考时成绩滑铁卢的托词,但他本人很清楚,他实际没什么感觉。就那个样子,熟悉的陌生人,私底下没必要演戏恶心自己。

    他思索着自己的条件:相貌平平也就说得过去,最多说上一句五官端正;学习一般,基本等于家破人亡……这条件上大专好像连学费都交不起的样子,在外面住他只能躺在床上减少消耗苟活一天,实不相瞒他挺懒得,能躺着就不站着。

    当他床上即将又睡过去的时候,旁边手机的震动将他吵醒了。

    “……”他并不喜欢说话,但他依旧不爽,打开通讯软件看到了自己联考时的舍友在给自己发消息,那家伙挺胖的,睡另一床的下铺,干活麻利睡觉打呼,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嘴松的根本没把门的。

    【在不?】

    【老浮?】

    【浮少?】

    【有事讲】他已经没有加标点的兴致了。

    【忙不?】

    “……”心里有点想抄刀子了。

    【得了,知道你不忙,你联考时不是说想研究一下哥特风嘛,我在旧物市场弄着点稿子,给个地址给你发过去。】

    【多少钱的?我给你】他不喜欢欠人钱,也不喜欢欠人情,知道走不远,他就是不想这么干。

    【多于十块钱你觉得我会给你买?】是舍友没错了。

    他把快递地址发过去了,钱也转账。躺在床上,想着“终于有点事了”,然后抱着旁边的抱枕继续睡了。

    三天后,快递到了。他穿上了一周没有穿的外出装扮,千里奔袭,走了足足一百多米,在快递驿站拿到了一个圆筒状的快递,颇有分量。

    回到家一看就他那小桌子也不够,索性把自己从年初开始就没动过的画板画架和钉画纸的图钉拿出来了。画板上那水彩颜料堆叠后又在联考前夕刮下去的痕迹他一点都不想怀念。

    那美工刀割开包装里面那一卷五厘米厚的泛黄旧纸已经成型了,只能放在那里瘫一会儿。等摊开了,他拿着那沓像是上世纪的纸张一页一页的打开看。里面大多已经破损了很多,而且字糊的不少,他就着重看建筑线稿了。

    翻到后面,他倒是发现了一个不同前面的一页:一副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画像。

    画像不大,算起来也就一米多长,八十多公分的宽度,纸张边缘破损的非常大,泛黄的画作就连画像上的内容都已经糊了,只能凭借着一些衣物和人物还能勉强辨认的姿势得出这是一个等比例的全身像,而问题在于,一种奇怪的触感。

    颜料的手感是不一样,有过经验的都知道,水粉啊,丙烯啊,矿物研磨啊……有对应经验的人用手就能感受出材质。

    但是眼前这份……恕他见识浅薄,他真的没见过这种触感的颜料:露出的肢体部分似与真人的肌肤无异;衣物的部位与丝绸同感……但他很确定这确实是颜料,下面的也是真正的纸张,破损的部分骗不了人。

    他拿起旁边的纸胶带将这份边缘破损颇大的画作裱在画板上,百度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的时候他莫名的后背一凉。他当初找哥特的资料实际上是为了写小说的,而相应的,他联想的能力不错。

    “……我还是问问吧。”他勉强制止住了自己发散的思维,但他自言自语的安慰已经说明了他内心的不安稳。

    他有些慌乱的拿起手机,去问那个舍友。但一连好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他腿微微有些颤抖坐在了自己的电脑桌前,之前了解到了的一些事物让他的思维开始极速发散,类似的像是唐卡啊,中世纪的宗教仪式啊……

    他想去开灯,腿却已经有些发软。他扯着旁边窗帘,想拉开见见阳光,现在才是中午,阳气驱邪……

    “……希望人没……”他看着外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没了下文。

    “所以,你现在有事吗?”

    “事应该挺大……”他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慢了半拍的思维开始思考这声音哪来的。

    他默默的放下了来开窗帘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有得谈吗?”他没转过头,这样死的时候能减少一些恐惧心理带来的痛觉放大。

    “我觉得能见度有些低,你觉得呢?”他开始仔细分辨这个声音,往常那极快平复的情绪在此时让他觉得好用至极。他的情绪波动往往酝酿许久而平复大多只需要大半个呼吸的时间,同时他的情商低的过分,两个搭配起来让他极其的不适合加入人群,他也乐得如此。

    声音的性别分辨并不明显,而且模糊,像故意如此。

    “我也觉得有些低,待客的话还是亮堂一些更好,你觉得呢?”他的心脏跳得还是有点快,声音尽可能的压制住第一次遭遇产生的波动。

    “当然。”那声音如此说着,然后就没了下文。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思考中就听到那个声音略微有些不满:“为什么你还不去点亮灯光?”

    ‘应该暂时不用死了。’他如此想着,心理的悲观却已经做好了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的打算。

    而直到他按下台灯的按钮,让光照亮了大半个房间时,也没有发生他认为的事。随着光的到来,他略微的松了口气,未知是令人恐惧的,而光能抚慰这一点,哪怕只有一些。

    他用手臂借着桌子的边缘转动办公椅,看向后面:没有庞然大物,没有令人恐惧的形体……但那副泛黄模糊的画作上,那个似是做着的人形,那双臂,那原本搭在身前的手臂,那原本固定端坐的身形,正在画上改变,活动。那画中人,那画上的痕迹,每一次的变动,都会让那模糊的清晰。直到最后,除了那模糊的面部,那画,宛如另一个世界般,宛如镜般清晰。

    画中人,因为那身黑色而华贵的长袖连身衣裙和以那桌椅为参照的身形,姑且将其称之为少女。那少女的身体前倾,一边用带着白色手套托着头部,一边用另一只手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你好,请问,你会绘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