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事话:旧世圣颂

第六章 猜疑之下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浮尘闲才意识到之前那位管家所说的“全部”是什么意思。眼前这画材包装各异材质各异甚至画架都有十多个的堆叠场景属实再度让他震撼了,如果这些是水粉颜料他当场就能说一句“这辈子没画过这么富裕的画”。

    可惜当他把那些装着颜料的瓶瓶罐罐甚至是那些还没有研磨成颜料原材的矿石的时候,他彻底沉默了,他固然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时候不用多想就价格不菲,但是他不会用那还能有什么用?

    索性,过去无聊时了解点的些许边角料知识还有点用,至少他知道以前是怎么用这些瓶瓶罐罐里的粘稠颜料,以及怎么研磨那些原材的矿石,当然,还不至于缺材料到这个地步。

    等把需要的东西差不多是清理出来,哪怕抛开颜料种类问题、画具不习惯的问题,光是这一堆需要现取现用的颜料瓶瓶罐罐和画架等等的重量问题就够他沉默了。他能怎么办?他一个战三渣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没锻炼。

    他只能随机选择一个路过的女佣拜托她去通知管家和富商想去屋外写生并请求多来几个人帮忙搬一点东西,他觉得这个请求应该不是那么的无礼。

    事实却是如此,不是那么长的等待之后,女佣去而复返带来了喜讯,并且负责引路。

    让浮尘闲感到意外的是富商推荐他去屋后的花园,说那里更好一点。他惊讶的不是富商的推荐,而这里居然有花园这种地方,对于这里的建造成本和维护成本他又一次受制于贫穷而无法估算。

    等到陆续而来的十多位女佣帮他把那些瓶瓶罐罐和画具搬下去,他也拿着东西跟在最后面。这是个机会,一个能摸清一部分出去的路线的机会,不然靠着他自己摸索那只能说效率很低。

    一路上的有些门上会有门牌,而且越靠近楼梯越多,大多是写着一些人名,以及一些其他的单词。

    应该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为什么他能毫无障碍进行交流和阅览吗?但这种本能的行为在他注意到的刹那差点土崩瓦解,为了不像呼吸手动挡一样把这现在必须的语言技能也变成手动挡,他只能立刻让思想刹车,才堪堪停住了自己以前那一窍不通的英语惯性思维对现在的语言水平的覆盖进程。

    没有记忆支撑的技能总是这样,因为没有进行记忆关联,在彻底掌握它之前,最好别胡思乱想,以免覆盖了。

    勉强算是将这迷宫一样的楼层道路记住,从楼梯下来,他才确定他确实是住在二楼。在从连同一二楼和户外的大厅中的左右两侧的楼梯上下来的时候,从那打开的木质大门中,他看到了称得上“久违”的户外。

    即便那此时绿意颇多的漫山遍野几乎没有人类文明的痕迹。

    该说身处其中才能窥见细微之处吗?那绿意之下隐藏的淡黄此时才让他看见。抛开那颇为规矩的绿植和喷泉之类的装饰,女佣们招呼着有些走神的他,没有给他太多留下观看的时间。

    ‘不着急,还有时间。’他收回心思,跟上这队伍的末尾。从两侧修剪好的半人高绿植小路,走了感觉几乎上百米的距离,他才算是看到了目的地。‘这地方算得上宫殿了吧。’此时如他,也只能在心里抱怨了。

    等到队尾的他注意到女佣们把所有的东西沿着小路送到一个凉亭旁边就离开的时候,背着画架拿着画笔的浮尘闲才注意到弗劳兹已经坐在凉亭里,背后还站着他那位面谈的老管家。

    老弗劳兹正坐在凉亭里对着他微笑示意,他只能选择将背着拿着的东西放下,然后观察一下这突然而然的会面的情景。

    这里准确的来说是哥特式的园亭,半圆的顶部在支柱的边缘向外延伸出小段的檐体,八根方形的柱体规则的撑住圆顶的边缘,并向左右延伸出雕刻着浮雕与花纹的拱形结构。底下的八根支柱的着力点是两层台阶一体的圆形石质平台。可能是为了追求美感之类的设计吧,尽管园亭坐落在一片细石铺成的小片空地上,延伸出去的四方道路周边的花丛都修建的不错,但是从凉亭近处生长出来,顺着对角的柱子生长的藤蔓植物却没有特意清理,稍加修剪就任由它生长。

    两米多宽直径的园亭中只有这那么一张不大的石质圆桌,和四张正好对着园亭周围延伸出去的四条正方向的路的靠背木椅。

    木椅的靠背不算太高,属于正常范畴。弗劳兹靠在上面,正对着东面,也就是浮尘闲来的方向。看到浮尘闲放下东西注意到了他,他才前倾身体,抬手示意浮尘闲在他的对面坐下。

    浮尘闲自然不会落他的面子,顺着意思就走进园亭坐下来了。过了两秒,才由弗劳兹先开口引起话题。

    弗劳兹在浮尘闲落座之后又靠在椅背上,对着浮尘闲微笑:“画家先生,看来你并不意外我会出现?”

    “您的庭院,您出现在哪我都不会意外。”浮尘闲直起身体,平静的回着弗劳兹的画:“如果我的请求对您产生了冒犯,那我就需要在这里先行致歉了。”

    “并不需要,先生。”弗劳兹面容和蔼的拒绝了浮尘闲的致歉:“这不如说是我的唐突行为对你产生了困扰才对。你的请求不过分,甚至合理。我是在从管家那里听到您的请求的时候突然决定这一次的会面的。”

    “原谅的我的唐突。您应该与我那位长姐交谈过了吧?”弗劳兹无意继续闲谈,直接进入了正题,“我希望你能发表一下感想,先生。我想知道您的评价。”

    “我的评价并不会影响我的委托进行,您无需担心。”浮尘闲一副疑惑的神色,他看着对面弗劳兹那逐渐显得沉重的表情如此说道。

    “不,我了解过您的为人,不然我也不会放任您与长姐的接触,先生。”弗劳兹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事实上,长姐在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是独来独往的状态,即使是佣人和我也不过多的理睬。我担心着她,却遵从医生的话不去过多的打扰刺激她,一切顺其自然。”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担心越会多想。所以,我想听听您的评价和感想。”

    浮尘闲思考了一下,随后说:“我们也并没有多谈,在我说明来意后您的长姐并没有太多反应,依旧很沉默。她表现得不喜欢交流,但是看上去愿意配合我的工作。我能了解并且说出的只有这些了。”

    “哎……真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弗劳兹一边如此说着一边起身,身后的管家搀扶着他。“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幸好我提前来了,没有在您的创作中打扰到您。”

    “不碍事。”浮尘闲顺势起身,看着管家搀扶着弗劳兹顺着南边的直路走向那进入房屋的大门。

    此时这片颇大的花园里并无他人,两侧东西方向穿插种植成为视野障碍的灌木和树木并不影响他去看北面的花和远方。

    等他弄好这些画材,开始绘画的时候,他一边熟悉着用法与手感、质地和笔触,一边持续思考着包括刚才会面的所得来的全部信息。

    多疑也好,迫害妄想症也罢,他并不打算相信弗劳兹说的全部。尽管若有人旁观人就会说:你不过是一个被雇佣过来顶天就待一周的画师,操这个心干什么。

    但浮尘闲认为,清醒的死去,即使被独立在人群之外,也比混在人群里,如乌合之众一般茫然的活着更好。

    再者,他可不认为全然会与他无关。一次死亡来到了这里,几乎完全一致的画中人;代换的身份与技能无碍使用却几乎没有障碍,这看着明显有问题的事情发展……

    就比如,先前还声明自己忙的不可开交的弗劳兹提前拿比自己来到这里还悠哉等待,明明有后门却让自己走前门花费了多得多的时间。

    “不耽误时间”的理由,在猜疑之下,显得多少有些不堪一击了。

    此刻没人不代表真的没人,要说为什么?芙乐尔的房间就能看到这片花园,后面那长百米的房屋,天知道有多少眼睛。即使不加猜忌,放任一个外来的客人随意游荡,也不见得全然符合待客之道。

    浮尘闲问自己信没人看着他吗?那在画布上自然而然,如本能一般挥洒的颜料笔触都不信。

    连这凭空而来的技艺都不信,凭什么让他自己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