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事话:旧世圣颂

第五章 思清分络

    伪装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阶层、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那自然是一件颇为费力的事。

    就如同现在的浮尘闲,他缓慢的走在走廊上,尽可能回想着从自己之前获得信息的源头:媒体上,从那些看起来几乎是胡编乱造,只有笑料的偏门历史资料上,尽可能判断出他应该怎么做才是合乎身份,合乎时代的。

    而他得到的只有一团乱麻,就像他之前对自己房间里的壁炉提出的疑问:那真的合理吗?

    人闲下来就会开始思考,或者胡思乱想的思维发散。他埋头走在廊上,注意力开始松散,随着习惯沉浸在思考当中,连具体的拐角都不再注意了。

    随后,恰巧而不凑巧的事情让他遇到了。应该说八卦行为是人无聊时的调味品之一吗?

    很老套的剧情:一走一过的偶然拐角偷听。

    在他思考没有结果的时候,下一个拐角更深处的走廊中,毫不掩饰的交谈声扩散出来。

    “弗劳兹先生之前说最多一周后我们的劳动合同就到期了。”这是一个中年的女性声音,轻松的语气,以及有些兴奋。

    中年女性的声音接着往下说:“如果是真的,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不用困在这里了。”

    ‘困在这里?’在拐角的地方不打算按照原计划回到房间的浮尘闲倚着墙壁抱怀做思考状,虽然来的时候他就没发现这条走廊的左右两方有人来往,但还是伪装一下更好,聊胜于无。

    “这么多年了,自从几年前家里缺钱我不得不签了那份雇佣合同就来到这里工作了。工作轻松不假,但是千篇一律的地方早晚也会看够。”

    “是啊。”这是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性声音,声音比之前的女性低一些,有些拘谨,大抵是还没有熟稔到老油条的程度,“来到这里的佣人谁不是因为穷呢。弗劳兹先生和我那一批的人说每个月的薪酬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帮我们存储发到银行的账户,另一部分送到家里,确保我们完成工期后不会没钱。”

    这时一个听起来比第一个声音更加年迈和稳重收敛的声音加入了讨论:“据我所知,弗劳兹先生只收过三批人,两批女性一批男性,都是几年前的那段时间,大概是,五六年前吧。至于那薪酬,那送来的信件也没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家里当时急着用钱,弗劳兹老先生还同意提前支付薪酬,我也不会来这的。”

    “我们基本都是这样,当时弗劳兹先生几乎是每个来拜访求职的人都亲自的问了一番,然后筛选出来的人。”那个年轻的女声接着往下说:“弗劳兹先生预付的薪酬救了我们一家的难处,每个月的薪酬还不少,我其实还想干下去的,但是前几天弗劳兹先生说这一周结束了就不再雇佣我们了,会出钱让我们回到各自的家。”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我是不知道。”最开始的那个中年的女声顺着话茬说了下去:“这工作轻松,薪酬丰厚,还没有人打骂,只要完成基础的工作管家就不会多说,弗劳兹先生也不会太要求,这可比去那些工厂干活好。”

    “管家看起来冷着脸,人还不错的。公事公办,其他方面也不多说什么,老先生之前把所有的男侍从辞退就留下他不是没有原因的。”年老的女声说着自己对管家的评价。“来这么久了,我就知道管家姓哈里斯,其他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先生清退他们的时候,好像就是小姐来到这里的时候吧。”年轻的女声有些缓慢和迟疑的说道:“小姐来这里之后,整栋庄园除了管家和弗劳兹先生就见不到第二个常住的男性了。”

    “你还叫小姐呢?谁不知道自从那小鬼来了庄园之后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呆着独来独往,半年多了,管家找过她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弗劳兹先生更是一次都没有。我就觉得所谓的姐姐那说不定只是弗劳兹先生的自我安慰……”中年女声显得颇有微词。

    “别说太多,姑娘。”最为老成的女声打断了中年女声接下来的话:“既然老先生承认了她,她就一日是这里的女主人。即使马上咱们就要离开了,也没有这样讨论雇主的。弗劳兹老先生仁义,但这不是随意的理由。”

    “行行行,你说的算。”老成的女声似是颇有威信,让那个中年的女声即使有些不耐烦却也是不再说了。“干活去,咱们还有些地方没清理呢。”

    “哦……”“那就快走吧……”一小阵的闲聊就此结束,三个各有辨识度的声音相互催促和应和着越走越远。

    然而对于这段不断太长的闲谈,对于此时正是探索期的浮尘闲却收获颇丰。

    “买断式的雇佣合同”、“一周后集体清退”、“少女来之前的男性职工清退”、“佣人对于‘大小姐’的态度”……

    弗劳兹先前的态度并不假,当然,若是他识人不淑自当别论;对于芙乐尔·弗劳兹这位称得上女主人的人物这里的实质主人和佣人却是这般态度,明显与重视程度相冲突;一周后的时间,与自己的交画截止期相符,偶然?怎么会……

    抱着这样的方法,浮尘闲放下抱怀的手臂,从倚着墙的姿态转而目标明确的回到房间。

    ‘思考清晰的感觉很不错。’稍显明确的思考过程让他发出由衷的感叹。几个小时前的死亡体验几乎是历历在目,而他先前居然还打算朦胧的糊弄过去,他至少应该配上一套完整的人生记忆再有躺平的侥幸想法才对。

    非同寻常的死亡体验之后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进展是这看起来就有问题的发展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跑路无望局面(他根本不考虑以暴力解决问题,对于自己的战斗力他很清楚),那么能做的就很简单了,至少死也要死个明白,不能像之前那样糊涂的就死了。

    那么相应的,他就需要个突破口,而最稳妥的突破口显而易见。如果想要在风暴中尽可能的稳住自己,那么尽力的去靠近中心区域就好了。风暴的核心有三个中心人物,有两个都存在可能的风险,那么该去找哪个人物显而易见。

    但作为一名大概是这栋庄园最底层的外来者画家,即使是座上宾的身份,也未必能打入中间的层次旁敲侧击;之前还被下了逐客令,他自然不能那么直接的违背一位主家、淑女的意愿。

    所以综合考虑,他要去练练手,看看自己当初擅长的风景画水平还剩多少。他自然不能直接违背淑女的意愿,但是他也要一点进展。

    即使那位大小姐可能会因为他而联想到管家和富商,那么他只要稍微的抛开一点关系就好;用画作为敲门砖,既是画家的理所应当,也能让那位少女平息一点情绪:被画的人都不喜欢自己被画技低劣的人而画像。

    ‘但是那需要好好熟悉和打磨了,好在这里不缺风景。’抱着这样的想法,浮尘闲快步向房间走去。他要熟悉一下画材,然后,创作一幅能够当敲门砖的诚意之作。

    ‘以及,我的时间还够。’